邓雷：迟到了三十年的《日本无穷会藏本》

接触《水浒传》的版本也有些时日了。相对于其他古典小说名著的出版来说，《水浒传》各版本的出版情况应该算的上...



接触《水浒传》的版本也有些时日了。相对于其他古典小说名著的出版来说，《水浒传》各版本的出版情况应该算的上是相当寂寥了。很多重要的本子均未予以影印出版，而日本无穷会藏本正是这样一个本子，一直以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得到出版。最早将这个无穷会本介绍到中国是在1982年，由范宁先生在其文《版本源流考》中提到，其后刘世德先生在2000年撰写专文对这个本子进行介绍，也使得此本广为世人所知。即便如此，一直以来对于此本大家多是听闻其名，而能见其庐山真面目之人是少之又少。现在无穷会本《水浒传》终于出版了，而距其最先知悉的时间，已经30年矣。在这30年中，有多少《水浒传》的研究者与爱好者想一睹无穷会藏本而限于地域以及经费的问题，只能望洋兴叹。不得不说今天此本能够得以出版，也算是《水浒传》版本史上的一大幸事了。

所谓无穷会其实是东京都町田市的一个图书馆之名，早在20世纪30年代王古鲁先生就曾到此地进行过访书，但是当时此本《水浒传》尚未入藏无穷会。而无穷会图书馆中所藏的《水浒传》也并非只有这一个版本，但是其中名气最大甚至可以说唯一为人所关注的《水浒传》版本就是此本，无穷会之名自从传出之日起，以后竞相沿袭，成了此本《水浒传》书名的定称，就像容与堂本、袁无涯本一样，一旦提及就知道其所指。

现今日本所藏的无穷会本并不是原本，而是明刻清印本，书中批语缺失较多，也不得不说为一遗憾之事。但从版本学上来说，日本藏无穷会藏本依旧具有相当大的价值。第一，以前为人所熟知的几大较为完整的繁本《水浒传》系统有：一、石渠阁补印本(也称之为天都外臣序本)；二、容与堂本；三、袁无涯刊本、大涤余人序本(大涤余人序本包括以前所说的李玄伯藏本及芥子园本)；四、金圣叹评本。这四大系统的繁本与无穷会系统的本子从文字内容、批语内容来看都不相同，无穷会系统的本子可以添为第五大繁本系统。同时无穷会藏本的出现在《水浒传》版本衍变的链条上增加了重要的一环，也使得《水浒传》版本更为的丰富。

第二，无穷会系统的本子现在所见有三者，一者即为日本无穷会藏本，为全本百回；二者是国家图书馆藏本，原郑振铎收藏，此本仅存66回；三者为日本林九兵卫据此系统较早之本翻刻的和刻本，但仅翻刻了20回。从保存的完整度来看，无疑无穷会藏本是最高的，而正因为此也使得我们能得窥此系统之本的全貌。

此外，无穷会版本的价值还在于，此版本书中提供了以前诸多版本均未出现的一些新文字、新批语。而这些新的东西给以前一直争论的某些《水浒传》疑难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如一直以来大多数学者均认为袁无涯本《发凡》中“其于寇中去王、田而加辽国，犹是小家照应之法”，此句话要么是袁无涯、杨定见等人的伪造，要么是历史当中真有某个《水浒传》本子是有田王二传而没辽国的。而今见到无穷会本七十二回，柴进在睿思殿内的白屏风上看见的“御书”，他本均为“四大寇姓名”：山东宋江、淮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唯独无穷会藏本变成了三大寇：山东宋江、蓟北辽国、江南方腊。这或许就是袁无涯本《发凡》中所说到的“其于寇中去王、田而加辽国”的来源。

再如，《水浒传》评点中争论的比较激烈的一个问题，到底哪个版本的《水浒传》评点本真的是李卓吾所评点的，有说是容与堂本的，有说是袁无涯本的，当然也有说二者均是伪托的。而无穷会本页眉与行夹中也都有批语，这些批语与容与堂本批语、袁无涯本批语均不相同，但是却署名为李卓吾批评，等于说这样就出现了第三个李卓吾批评的本子，而王利器先生就认为此无穷会本的批语才是真正李卓吾的批语，谈蓓芳先生则认为这个本子的批语是李卓吾的初稿本，袁无涯本的批语是李卓吾的定稿本。有一点值得玩味的是，在林九兵卫翻刻本子之时，容与堂本及袁无涯本同时也流传到了日本，但是林九兵卫选择翻刻李卓吾评本的时候，却没有选择其他两本，而是选择了此本，不知是否知道此本才是真正的李卓吾评本？同时，林九兵卫翻刻所用的底本，从批语的保存情况来看是要优于无穷会藏本的，可知当是一个较早本。而多种无穷会藏本系统本子在日本以及中国的出现，也证明这个本子在当时是产生过一定影响的，是否是因为后来袁无涯刊本的出现，使得此本逐渐被淘汰则未可知。无论如何，无穷会本的批语与袁无涯本的批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点是可以肯定的，至于二者的关系究竟如何，则亟待研究。但不可否定的是，在李卓吾真本批语的竞争过程中，又多了一个本子。

也正是这次《日本无穷会藏本》的出版，给这一切的研究提供了可能。《日本无穷会藏本》是《域外汉籍珍本文库》中的一种，由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与人民出版社联合出版，全书共十册，布面精装，前七册为无穷会本的影印本，后三册为无穷会本的点校本。点校本由魏亦珀先生点校，繁体竖排，评点文字亦插入其间。影印本给研究者提供了便利，点校本则扩大了此本的传播。但是稍有遗憾的是，点校本与影印本一起出版，定价较昂，也限制了点校本的传播，若以后能将点校本单独出版，减其定价，我想无穷会本也能成为《水浒传》爱好者研究者人手一本的案头之书，让《水浒传》的研究能够更进一步。最后要提一句的是，在《水浒传》版本出版如此萧条的时候，前面所说的四大繁本系统的本子，大陆石渠阁补印本、袁无涯刊本、大涤余人序本均未出版影印本，简本的出版更是寥寥，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与人民出版社肯花如此大力气去出版此本无穷会藏本，可以说给《水浒传》版本的研究注入了一股清泉，这也是所有《水浒传》研究爱好者需要感谢的。

    关注 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