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张爱丽：梧桐小影

 

总第10期

小区南边原来是一片苹果园。满眼青绿，夏天，树上便挂起白绿亮圆的小苹果。这是我在表妹家的四楼望到的，很羡慕她能随时看到这一片苹果树地。

近来，小区南边突然响起了拉钢筋、扔木头的声音，原来这一片苹果地也被开发了，在盖楼。晚上他们也会施工，重物从高处扔下砸到地上的金属或木质品的声音常常透过窗子传过来。为了晚间施工，工地上空挑起了耀眼的明灯。要不是有厚厚的窗帘，这些光就毫不客气地闯进来，照得人不得安眠。

院里栽着高高的法国梧桐，法桐有着笔直的青白树干，每一片大叶子都生得标致：颜色碧如玉，形态美如花。正是六月中旬，法桐已经长到极盛。工地上的灯光把梧桐的影子便印在窗帘上了，印在窗上的影子不是树干，不是树冠，而是树最高部分的树梢。因为树梢稍稍稀疏，有的叶子的边边缘缘便清清楚楚被光画在窗帘上。风吹梧桐，影子在窗帘上来回移动，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那光亮，也一会儿有，一会儿无。



拉开窗帘，梧桐影子就印在窗子上，随着它们的摆动，窗子也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影子不动的时候，轮廓分明，很想用笔把它们的边缘描出来，那将是一幅多么美的画。还未动笔，风又把这些影子吹得摇摇欲仙了。

梧桐叶子脱掉碧绿，只剩下柔和的灰黑色，它们趴在窗玻璃上，使一向孤寂的窗子由于这一窗繁花而热闹起来。然而叶影并没有被窗子阻止，有一部分已经躺在我素花的床单上了。它们在床单上游来游去，怎么也睡不着。

有时，夜晚去阳台上取衣服，工地上的灯光照进阳台，根本不用开灯。梧桐叶影在阳台长长的玻璃上晃动，大大小小的叶片如波涛轻涌。影子与光相互消长，相互追逐嬉戏，整个阳台都生动起来。那些垂挂着的已经晾干的衣服上也落了叶子的影子，我的脸上胳膊上也落了叶子的影子——我喜欢着，不知道是喜欢这些影子，还是影子之外的光。



有好几次，嘴里冒出了“梧桐小影上南窗”的句子，想作一首律诗或一首词来记它，后来觉得讲究那些格律实在费心，而且一旦写起来，必是旁征博引牵扯到好远，倒不如，让梧桐的叶影就是梧桐的叶影，而不掺杂旁的什么。

也用手机拍过，但光线太暗，拍出来的照片大大降低甚至消亡了叶影之美。我想，除了画出来，再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永久存留了，可惜，我还不是那个随心所欲画画的人。

因为有了这些梧桐的影子，南边工地上的灯光不再显得刺眼，施工时发出的噪声也愿意原谅了。

住在窗子里面的人，有时会看呆了这一窗总也静不下来的画，慢慢被摇晃到梦里去了。

十点半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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