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完气足,千古一人——读《苏东坡传》有感

 

林语堂先生说过:“我们只能完全了解我们真正喜爱的人。我认为我完全知道苏东坡,因为我了解他;我了解他,是因为我喜爱他。喜爱哪个诗人,完全是出于一种癖好”。...



苏东坡


林语堂先生说:“我们只能完全了解我们真正喜爱的人。我认为我完全知道苏东坡,因为我了解他;我了解他,是因为我喜爱他。喜爱哪个诗人,完全是出于一种癖好”。

喜爱哪个诗人,完全是出于一种癖好。林林语堂先生这话,说得甚是天真无邪。其实,我喜爱苏东坡也完全是出于一种癖好。臭味相投者,自能互相欣赏。

世人在描述和评价苏东坡时从来不吝措辞,也用不着委婉,因为苏东坡本身确实是一个才华横溢,温厚旷达,朴实纯真……的诗人,书法家,画家,政治家。在世人对苏东坡的描述和评价里,我最喜欢林语堂先生的话,在他对这个“元气淋漓富有生机的”苏东坡的描述里,我最喜欢他将苏东坡评价为“神完气足”。



放眼天下,纵览古今,也就只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苏东坡先生能担当得起“神完气足”了。词开一代豪放,人为绝代风华,纵使政治生涯跌宕起伏,然旷达人生热情豪迈。天赋才气,性命通达,让他愣是把人生过成了艺术。

在中国古代艺术里,诗词字画是不分家的。这造就了一个人的才华横溢或才情卓绝往往表现为他既是诗词大家亦描画得一手好字画。有时,我也这样认为,一个人的才华横溢或才情卓绝往往表现为他既是诗词大家亦描画得一手好字画,结果导致了诗词字画不分家。另外,这些诗词字画的好手往往为人处世天真纯粹,人情练达,他们总会因能够互相欣赏而相吸相聚,见同伴展露才艺而“技痒”,结果促成了好诗词必然配好字画,诗词字画自然不分家。苏东坡的艺术也因此表现出他特有的“神完气足”。

苏东坡自身“神完气足”,才艺当然自成一体,而且也正因为其“神完气足”,才会对他人产生强大的吸附性。在苏东坡的周围,永不乏仰慕他、爱戴他、与他情同手足、同甘苦共患难、受他照顾、给他保护的人:文人雅士、八方神仙、社会名流、野老村夫。如他所言:“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林语堂先生认为,用这句话来描写苏东坡他自己再“恰当不过”了。

笔触一下子从苏东坡的才气转到苏东坡的人气,关联何在?实则是人气因才气所起。

若非才情卓绝,何以神完气足!才情卓绝、神完气足,与其说可以靠后天修炼,不若说是天赋。若无天赋,任凭后天修炼,应是枉然。既是上天偏爱,自是人人爱之而顺天意。若是人有妒忌,上天也自是不饶。



可怜王安石竟犯此大忌,偏遇“既生亮何生瑜”!苏东坡的一生恰是与王安石并驾齐驱、互相制擎的一生。我有时很是惶惑上天的安排。也许,天造奇才,犹如神工制器,何时文火、何时武火、何时冰水粹之,全都被上苍了然于胸、操之于手吧。大凡千古一才,皆如苏东坡左右既有大贤亦有大奸。王安石才情、神气均不可与苏东坡相提并论,但王安石之流往往“勤而补拙”,靠着野心的激励,虽不是“神完气足”,却也势不可挡,为实现个人抱负,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王安石之流的最本质的特征,至于这种烈火过野、水漫金山的行径会给天下苍生、国家社稷造成什么后果,则不在其忧虑之列。可偏偏在推行个人主张时不择手段的王安石等却往往能够“力排众议”而行。所以一直以来,我对“力排众议”而产生的“决策”心惊胆战!

苏东坡自然在王安石的“力排众议”之列。在王安石和他的同党推行变法的过程中,苏东坡等一批忠烈刚正之臣无疑是惹人恼怒的绊脚石。为官生涯屡遭贬谪,也成了苏东坡逃不开的魔咒。

我是大赞苏东坡时代的贬谪之事的。苏东坡生于仁宗,亡于徽宗,一生经历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个时代。五代宋皇之英明,似乎专为苏东坡而安置,否则,任凭苏东坡有九条命,也会被王安石当韭菜割了。皇上发话:你们政见不同,可以斗争,胜者施政,败者贬谪,但不准要了政敌的命。此游戏规则甚好!政治的舞台,本来就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血淋淋的杀戮倒没太大必要。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苏东坡把它实践到了极致。一穷一达,常人看来跌宕起伏,不胜惊扰,苏东坡却把它过得波澜不惊。这使我感觉到,苏东坡的人生本身就符合艺术,就是艺术本身,有一种“律动”的美。

艺术本质上是“律动美”。林语堂在谈到苏东坡的字画时,讲了两则小故事。一曰:据苏东坡说,他的友人文与可习书甚久而不见成功,后来一人独行山径,见二蛇相斗。他从相争斗的两条蛇身上的律动,获取了灵感,把蛇身上的那种矫健的动作吸取于笔画之中。二曰:有一书法家是在看见樵夫与村姑相遇于山间小径上时,悟出了节奏的秘诀。因为都要让对方,二人都犹疑不定,不知谁该站稳让对方过去。二人一时的闪躲,产生了一种紧张和相反的动作,据说这种紧张的动作使他生平第一次悟出了书法艺术的原理。

好的人生就是艺术,有一种相反相成的张力。苏东坡的人生即如此。

与苏东坡的闲云野鹤相比,王安石则把人生糟践成了散了筋肉的白骨,得势时杀气腾腾,失势时神失魄散。王安石的晚年,“有人在金陵附近的乡间,看见他骑着驴,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说些什么”。

至今仍记得多年前的一位青年学者说:你们见过温柔敦厚的“大”学者吗?没有!“大”学者都是尖酸刻薄的! 当时听了他的话,我甚以为然。后来随着阅历滋长,考量历史风物,感知世事沧桑,放眼家国忧患,细思人性显藏,方知尖酸刻薄者,正是因其不“大”;其为“大”者,必温柔敦厚。苏东坡是为证。

为人、为事、为政,当如苏东坡。


扫描二维码 更多精彩


    关注 彼岸学社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