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地沧州地 牛奶白糖地”

 

风吹麦浪牛奶白糖...

第一次观看昆曲现场表演,是5年前在浙大人文学院举办的元旦赏读会上。现场座无虚席,迟到,只能在门口附近远远地望着。婉转清丽的唱腔,干净潇洒的舞台动作,透出江南的灵气。在河北沧州长大的我,听惯了京剧和河北梆子,却并不排斥江南的文化。

喜欢一个东西,自然会聚精会神,不会分心。可就在听昆曲的时候,我走神了。元旦,是杭州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温婉的昆曲在远处的舞台飘来,我的耳边却突然想起了沧州话:沧州地,牛奶白糖地,熟水地……

不用沧州话讲这段话,便很难知道其中的韵味。不在沧州长大,也很难了解其含义。

这句话和寒冷无关,相反,会让让沧州人回忆起炎热。



于我,这段话勾起的回忆内容更加具体。多雨的杭州在五月底到六月初,一般会非常凉爽,而沧州迎来全年中第一波热浪。干旱少雨,一般很难与美好联系在一起,而此刻,沧州却很美。各种本地瓜果上市,树木换完绿装。最显眼的是,金色的麦海已经形成了。那首好听的《风吹麦浪》传递了一种独特的幸福,而当你站在麦海边时,一眼,只需要一眼,就能获得相同的幸福。

谈到幸福,应该不回避痛苦。有位伟人曾经说过,不经历过痛苦的幸福是虚幻的,是靠不住的。黑格尔也曾表达接近的意思。(已在《最真的梦与“无挂搭”》一文中得到引用)金色麦海不止具有审美效果,更重要的是,它能平复人的饥饿感。但从审美的角度,它也绝不会带来痛苦。并且,从现实的角度,消除饥饿也断然不是痛苦。但在20年前,收获小麦的劳动过程却令人难忘。

那时,并没有现在这样的大型联合收割机,小型收割机刚刚出现,效果还不为人信任。收割,少不了人工。干旱少雨,艳阳高照,是麦田由绿变黄得重要推手,也是造成农民过“麦秋关”的原因。天还没有完全亮时,麦田里还不至于有多热,但只要有露水,麦秸秆就软,镰刀就显得很钝。太阳升起后才是主要的割麦时刻。一把镰刀,一顶草帽,全身围得严严实实以防麦芒,这就跳入麦海了。如果那个年代有无人机摄像,画面必定是金色的麦海中蠕动着一个个小点。但不能小瞧他们——他们能吞下整片麦海。镰刀与麦秸接触发出阵阵沙沙的摩擦声,单凭这,就可以断定割麦人是不是老把式。



我自然属于新把式,割割停停,伸伸酸痛的腰,望着前方几百米远处的地头,似乎看到了彼岸。(在后来的学习和工作中,遇到困难,我总会想到地头,想到彼岸)想归想,如果不前进,就只能原地打转。镰刀头圈住一片麦穗,往下顺势一划,手迎上去,麦秸秆应声而倒。割好的麦秸秆不能随意摆放,必须集中,打成一个小垛,才不至于被热风吹跑。白天的麦海,“知了也睡了,安静地睡了”。有的只是单调的沙沙声,汗珠砸在脚面上的巨响。麦海的面积越来越小,地头越来越近,沙沙声越来越密,肌肉随着精神的集中绷紧,热量不断释放出来。在衣服湿漉漉,草帽下的头发沾成一团时,到达彼岸的意志和当下的痛苦斗难分难解。

突然,地头响起清脆的声音:沧州地,牛奶白糖地,熟水地……

“卖冰棍的来了……”对着远远把我落下的长辈们喊。这分明是在说:“不行了,干下去了,买根冰棍!”



卖冰棍的往往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们无需割麦子。故而叫卖声清脆,在寂静的麦海里有极强穿透力。

冰棍叫卖必须加上沧州两个字,才能吸引人。对于村民,沧州既是活动范围的一个边界,也是向往的生活方式之载体。

声音不必动听才能让人永远记住,麦子却必须趣割才能有收获。现如今,大型联合收割机大大降低了村民的劳动强度,各种媒体悦耳之音表面上丰富了生活。但是,少了动手的经历,收获的喜悦感降低不少。同时,那些让人难忘的声音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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