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笔记《启迪》1

讲到景观，不可以错过西蒙兹的笔记，看似很单薄的一本，但其内容却是惊人的。单不问专业，仅说游记的文学价值亦是光...

讲到景观，不可以错过西蒙兹的笔记，看似很单薄的一本，但其内容却是惊人的。单不问专业，仅说游记的文学价值亦是光彩。全书不包括序与附录，游记整四十篇，每篇篇幅不是很长，在文章最后都会一句精彩结语，道出此文中有关设计的某个理念。

作者自序

许多地方都在发生变化，尤其是在这最近60年。我初次去英属婆罗洲①的哥达基纳巴卢时，它的名字叫亚庇。那是一个小小的港口，每星期一次班轮，卸下给养，装走生橡胶。港口后面的礁湖是我叉鱼、探险的自由天地。晚上，我躺在讯号山上的草丛里，面对的只有大海和灌木，静静地看着成千上万的果蝠，或者叫“飞天狐狸”，像旋转的黑云一般从近海处的加雅娜岛的各个洞穴里飞出来，越过我的头顶，似乎空气也因此而颤动起来。现在这座山上建满了公寓楼，礁湖周围也都是住宅区了。

北平也改名了——从我第一次去开始算已经改了两次。古老的护城河已然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雄伟的鼓楼和响亮的鼓声。紫禁城也是如此，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皇家荣耀，不过它依然金碧辉煌。紫禁城外的道路上，汽车的数量比推着手推车、摇着叮当作响的铃铛沿街叫卖的小贩还要多。

时间飞逝，环境变迁，各个地域和城市在不断变化，但那份记忆依然鲜活，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启迪》也是如此：我从这些经历中获得了很多生活和工作的启迪，于是把它记录下来和读者分享，希望读者能和我一样从中获得教益。

献给玛嘉丽。她使我明白瑟伯说过的话——每位成功男人的前面，而不是背后，总有一位女人。

约翰•奥姆斯比•西蒙兹

①婆罗洲（Berneo）：东南亚加里曼丹岛的旧称。

元首

在意大利北部艰难地骑了两个月的自行车后，我终于在一午后骑进了罗马，停在古罗马圆行剧场的喷泉庭院中。这时候的我又热、又渴、又脏，于是把车停好，走向喷溅着水花、布满雕塑的庭院中央。周围都是卖花人，大部分是穿着黑衣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我喝了点冷水并在喷泉中浸了浸脑袋，抬头一看，正好看见水那边一双黑色的眼睛和一张我所见过的最美明的脸。只此一眼——哎呀我就愛——上她了。可我太害羞，只是在心里震颤了一下，笑了笑，就骑车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的同样时间，我返回喷泉，那个女孩一一玛丽亚正在那儿。她是其中一个卖花人的女儿，她连说带比划一点一点地让我明白了她代表全家请我去吃晚饭。我鼓起勇气接受了邀请，于是，我、她、她母三个人就一起走向他们在顶楼的公寓房。她的父亲是个理发师，很快也进来了。他在布鲁克林呆过几年，说一口流利的布鲁克林当地话，这有时候有助于我们的交流。

我们吃完了意大利面食，边吃水果边喝酒边聊天，突然有人重重地敲门。"是卡洛斯，我儿子”，玛丽亚父亲说道。一个士兵模样的壮汉大踏步地走进来。他把插了公鸡毛的头盔脱下来“呯”的一.甩到桌上，然后用拇指指着我。

"玛丽亚的朋友。"理发师父亲向他介绍。

卡洛斯拿起一壶基安蒂红酒，倒了满满一杯，用一种不太满意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他父亲在一旁解释说卡洛斯在墨索里尼的宫殿门口做守卫。喝了点酒后，他变得健谈起来。

"今天早上"，卡洛斯说道："有个外交官来觐见元首。这个人想做驻埃塞俄比亚大使，而我们早已接到命令知道该怎么做。他从那辆黑色豪华轿车出来后，我就挥手让车开走，让他站在烈日下。他向门口走来，一边敲着手杖，我假装没看见。过了一会儿，我觉得他晒得够久了，这才走过去打开了通向前庁的门。然后我就在前厅里立正站立，一边观察他。刚开始这个家伙站着等，很久还是没等到召见的命令。过了一会儿，他决定坐下。要知道，整个大厅刚刚用白色大理石装修过，长凳也被打磨得像玻璃一样光滑。长凳没有靠着墙放，是前后凌空的；那个座位呢，真的很窄，凳面是往下弯而不是向上突起的。这个家伙刚坐下就开始往下滑，两只鞋子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划出两道黑印。接着，他的帽子和手套掉了，手杖也掉了。他还正在用一块大丝绸手帕擦脸呢，我就打开了通向元首会议室的门。这家伙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那眼神简直是想把我杀了，不过我知道过一会儿他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卡洛斯继续说道："元首是在宫殿的一个旧舞厅里接见客人的。这个大厅有一个足球馆那么大，高度是足球馆的一半。家具都被搬了出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四面墙和打磨得很光亮的地板，在大厅远远的那一边有一大张雕花办公桌，仅此而已。元首就坐在办公桌前，他身后是耀眼的太阳光，照得你眼睛都睁不开。他总是这样只在早晨坐在那儿，这样你一进门，视线中就只有一张大书桌，有个人坐在后面。”

"这家伙进门后就这样往前走，走了很长一段路。他进来时有6英尺高，但走到元首的书桌前时，也许觉得自己只有3英尺高了。他只能站在那儿，凝视着那耀眼的阳光。然后，元首好像从未见过他似的抬起头来说：‘你想要什么？’半小时前，这可怜的家伙还想当大使，可现在他想做的就是尽快出去。"

"元首是个残忍的人！知道他做的事了吧？让一个傲慢的人到跟前，不动一个小指头就把他打倒，这就是他的工作方式。他总是这样，对很多人都这样。往往我们就再也见不着这些人了。”作者注：

有记录表明，不久后墨索里尼为了躲避本国的敌人而出逃了。但他在科摩湖附近被包围了，从阳台上倒挂下来，浑身被枪射得像个马蜂窝。毫无疑问他是罪有应得的，与他同时代的人鲜有几个落得如此惨败的下场。

从理发师的儿子、玛丽亚的兄弟一一卡洛斯的话里我们能学到什么呢？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设问：如果可能的话（正如我们所见到的），我们可以设计出侮辱、不安甚至是折磨的体验，那么难道我们不能同样创造出舒适、激励、愉悦与快乐的体验吗？作为为人们提供使用和娱乐的场所、空间以及设施的设计师，我们必须在工作中明白这一点。事实上，这就是设计的本质。

设计师设计的不是场所、空间，也不是设施一一他设计的是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