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8 挪威王国札记II：通天之路

 

“景致啊。你看，刚走出风暴的人们多么容易被满足。”

远山，其实是很深的墨绿色。那么一大朵云，像个包袱般死死地兜着顽劣的雨水。隔着那堵灰都能想象到，它们在里头兴风作浪的场景。

曾浏览过一个摄影师拍摄的这幅画面。内容定格在夏末，油绿绿的漫山遍野，配上一大抹淡天蓝，和着另一大抹，更深邃的纯湖蓝。

高空俯瞰西挪威，陆地与海的犬牙交错之势，让造物主自己都惊了。不知是谁有比他还大的蛮力，把光滑的海岸撕成稀巴烂，继而随手扔了一地。

岛屿多得不像话，很多半岛之上还有半岛；更甚的是那些峡湾，像密密麻麻的纤细针尖，把临海的一面面悬崖峭壁刺开，顺势不断深入。行走在这样的地形区，遇到大面积的水域，根本无法分辨是湖，是河，还是海。

此时已是理论上的初春，理论上。广阔的湖面，薄冰已经慢慢散成几个大板块，乳白色的边界，圈起一片又一片斑斑冰渍。在这种混乱状态下，它依旧呈现出纯净的质感。

“一种苍茫无际而令人窒息的感觉。”

从斯塔万格市去海对岸，一个叫Tau的地方，无论人车，都只能坐渡轮。峡湾就是这么任性。横跨十来公里的距离，修桥毕竟不现实。

众所周知，挪威是一个靠海底石油发家致富的暴发户。而这里就是王国的“油都”，挪威石油公司总部就坐落在这里。此外，斯塔万格还有全欧洲最大的沙丁鱼罐头加工基地。

码头边有几辆丰田出租车，安安静静地等着几乎不可能到来的客人。搭上几个刚遇过工作人员的西班牙游客一问，打听到因复活节假期，船公司减少了班次。等也好，天气阴沉沉的，本就让大家都提不起精神。我们索性躲进休息厅里谈天，顺便祈祷，不要遇上风暴。

根据剧本，我们现在将要去的地方，与沿途相关词汇应当有，鸟不生蛋，人烟稀少，云云。按理说来，即便真有住户，恐怕也是生活清贫、粗茶淡饭的老乡。

不一会儿从对岸来的渡轮靠岸，甲板开启，却看见老乡们都精神焕发，坐在挂有当地牌照的奔驰S级、路虎揽胜里，一脚油门轰下，呼啦啦地，冲上陆地绝尘而去。

这是挪威人。他们极为在乎生活品质，清净与美，是对住地的终极追求。通俗地说就是，越山旮旯的地方，越有可能隐匿着商界大亨和百万富豪的家。

人车混装的渡轮，吨位大，行船稳。一层停车，二楼坐人，与游船无异的设施被低廉的票价映衬得甚是豪华。早已对各种天色都司空见惯了，本地居民们一如往常悠闲地在室内喝咖啡，而没见过世面的外地游客，如我，在船舱外顶着狂风，凌乱地颤抖着双手，不断咔嚓，眼睛止不住用力望向海。

之所以要用力，是因为海的颜色很不清晰。是一种铁灰，又稍有点幽蓝。临近北极的挪威海，水质虽然没得挑，但颜色会偏深，不是那种典型的蓝，遇上阴天，更是灰暗无比。所幸这条航线位于海湾内部，支离破碎的岛屿星罗棋布，分散了汹涌的洋流，所以风浪不大。

“来，看看你们成天念叨的所谓‘北欧风格’ 。”

斯塔万格作为全欧洲木质建筑保有量最多的城市，曾在2008年与英格兰利物浦一同入选“欧洲文化之都”。传说曾有排名显示，它是世界上消费水平最高的城市，超过了号称全球最昂贵的本国“同胞”奥斯陆。是否确切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今天全城没有一家店铺开门。

城市的住宅区面积广大，生生把市中心挤成了靠在海边的一小团，自己占据了附近一座大山头。

酒店在山的另一边。王国地广人稀，除首都奥斯陆市中心外，几乎家家都是被花园环绕的独栋房屋。何况挪威人都爱把房子往高地建，本来就摊大饼的居民区，横竖都是长长的缓坡，七拐八弯，步行很耗体力。

一路上看到的房子，无论内部结构如何，外墙都被整齐的横条木板覆盖。“挪威的森林”，木材质量应该是极好的。油漆，无一例外是清清淡淡的素色，以白为主。当然也有例外。

无论材质如何，它们都配得上一个，在这个国度白用不厌的词，质感。

“文似看山不喜平，画如交友需求淡。”

征途从冰湖边的针叶林开始。

一上来就是一段沙石混杂的陡坡，没走几步就已经喘气了。大家心里都打起鼓来。这样的囧境只持续了十分钟。路况逐渐变为平缓的大块乱石。岩层密集紧实，毫无松动迹象，行走其上反倒轻松。

欢呼。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坦荡的平原。我撺掇起身边的西班牙队友们，开始兴高采烈地拍照。稍稍偏离栈道，去端详那些，我们从未见过的植被和水流。

第一次看到表面完全结冰的水潭，忍不住拿路边零碎的石头去砸，冰面瞬间破开，咕嘟起几个大气泡，几道裂纹随小洞的边缘延伸开来。

人们纷纷开始在鞋上缠绕起山屋租用的铁链，是在我一个趔趄重重翻倒之后。那段山路不险，没怎么伤着。栈道和巨石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紧随而来的是更大的岩石堆，前行的道路也变得更窄。实际上此刻开始，就没有正儿八经的路了。这里已是彻彻底底的荒原，所有方向，全靠一个个标示在石头和树干上的红色T字指引。

踉踉跄跄中，海拔开始急剧增高。浑然天成的石阶心思粗犷，当然不会想到如何照顾人类，统统都有半膝高。有些个子稍矮的女队友，每一步都要费劲抬腿，才勉强能跨上。

拐过一段坡度胜似华山景致的险峻小弯。一眨眼一世界。皑皑白雪，像是一床巨大的棉被从天而降，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裸露的岩石群。画风切换为我们所能联想到的、暴风雪电影镜头一般的茫然。

雪越来越厚，徒步变得艰难起来。地形复杂，稍不留心就会掉进雪坑和冰窟窿。前方又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大雾。沿途招呼一个下山的英国女游客，她无比激动、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起顶端的景致有多么迷人，多么gorgeous。这么一说，大家又添了希望和动力。

在这冰雪乱石中挣扎的我们不是来体验荒野生存的。所有来这里的人终极目标都只有一个，就是被称为“挪威地标”的布道台。

这是一块高604米的矩形岩石，顶部约25米见方，线条规整似人工造出的牧师布道台，因此也作“圣坛岩”。如果世界上只允许有一个地方被冠以“鬼斧神工”，也只有它能够配得上了。

岩石突兀地横亘在蜿蜒的吕瑟峡湾中部，但坐着游船从悬崖底部仰望，却看不出它的形状。除非开着直升机，否则，只有顺着荒蛮的徒步线路跋涉两三小时，到达其顶端，才能见到这“世界五十大自然奇观之首”的庐山真面目。

徒步的后期按照正常情况来看，是恐高症患者的噩梦，因为广袤的荒原会渐渐缩窄为一段崖边步道。这一区的气候常年恶劣多变，从一开始的雾气变成了细密的水珠。沿路的石头上全都是冰，大家都很警惕，怕一不注意就滑入深渊。

但深渊也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无尽的茫茫白雾。此时若是孤身一人，恐怕连绝望都已无力。

火车摇晃着。迷糊中醒来望向窗外。这里的海好平静，海岸单薄，稍微起一点风浪就会水漫金山、淹没离岸咫尺之遥的铁路了；天空好低，火车车窗好矮，整个空间让人感觉像是身处天花板很低的房间里，生出一种温馨的安全感。

酒店属于斯塔万格医院集团，走廊有一种病房过道的既视感，但也仅此跟医院沾边了。大堂像个小候机厅，商店里无所不有。处处都非常现代化，房间里更是干净整洁得不可思议。

“忘带眼镜了。你知道，老人家嘛......”前台女士和蔼的自嘲逗乐了我。入住手续便在说说笑笑中办好了。挪威人的英语好得没得说，而且一点都不冷酷啊。平时话比较少，但对旅客，只要双方愿意，他们可以展现出非常亲切健谈的一面。

登顶啦。你无法想象我们有多兴奋，想到那幅震撼的景象真就要出现在眼前了。

生于中国南方的的海滨小城

南北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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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会一点 又什么都不会

“单薄语言能否传达我所有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