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

过段时间，蜀葵也快开了，今天找种子播种的时候，发现了去年在街边摘得蜀葵的种子，就想起原来还有写过蜀葵的片段。...



我的西窗下，原先有个美丽的荒园，五月初时蜀葵花开遍，有深红色，桃红色，粉红色，白色等几种颜色。有一年五月我住院待产，去医院前蜀葵未开，在医院过了一周远离日常的生活后，出院那天看到西窗下的蜀葵开得正好，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现今这西窗下的荒园美景被住在园子里的锅炉房工人破坏殆尽了。他们还养了两只很凶恶的看门狗，据说有人被咬过，所以我更不敢靠近看花了。可惜了这些蜀葵，被他们破坏后，一年比一年少，从前长满整个园子。园里从前有树，也被这些人砍了，他们冬天烧火，把树枝烧了，春天就除草，还用蓝色的简易屋顶在空地上盖丑陋的房子。这园子以前到了夏天总是一片葱茏，点缀着牵牛田旋花之类。现在是寸草不生了，地上大堆煤屑。有些人大概就是不配拥有这些好花的，生活里即使有好花，也不懂得观赏与珍惜，像蝼蚁那样活着，还抱怨生活的不好。这些人大概是没有“心”的，当然也不允许别人进园子观花，你问他，狗咬人不咬人，只冷冷地回答说：“不知道!”世上可爱友好的人很多，但这样冷淡无情的人也真不少。蜀葵就是这样，总能带出一些世情来。

楼下公车站边也有一片长得高高的浅粉色蜀葵，浅粉色的可爱花朵，让人想到婴儿圆嘟嘟的小粉脸，但好像从没人注意它们，边上一棵紫红色的蜀葵被广告牌压弯了腰，也从来没人将牌子拿开，花年年照开照落。它们静静地站在街边，见证了这条小街几年来的变化。一家店面几年之间从服装店到美容美甲店到装修店一律都坚持不到一年的样子，现今换了家寿衣店，这在这个老年人居多的街区总算是适宜的了。店主一家吃住都在小小的店里面，用布帘隔了后面部分作睡觉的地方，吃饭就在门外空地上摆张简易小桌，门口台阶边摆个旧柜子放电磁炉烧菜，电饭锅里经常泡着饭后的碗，生活用水直接倒在店前的下水道。店里的小孩大概两岁，长得瘦瘦小小的，自己在地上玩。他们就这样守着这店生活，然而并没有多少生意光顾。不远处也有家店，关闭出租，在一个秋末将冷的时候终于租了出去，有天傍晚，一个男人在布置店堂，一卷卷的布列在地上，一个小男孩也自顾玩耍，第二天大早，已经有了初冬的寒意，店里已拉开门帘子，小男孩趴在玻璃门上吹气，看样子他们在杂乱的店里过了一夜。在深秋的寒意里初到陌生一地，一切秩序尚未建立之时，这样的黄昏和早晨，是令人觉得萧条的，更何况，照这条街的经营历史看，这无疑是一桩赔本的生意。果然，第二年春天，他们积压了大批羽绒服，撤店了，甩货一百元一件也无人问津。世俗里好与坏的情味及人生萧条的况味，蜀葵作为见证者是最为适宜的，它是被广泛种植在街边的花，或者根本不需要种植，随风飘散到各处，见证生之味。

选自我的《散步草木记（二）》

    关注 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