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会客厅】杨赛,一个为古代流行歌开巡演的人

 

老祖宗的音乐,比你想的牛多了。...





◇新闻117记者 顾明君

上学时,大家最怕的是语文课本上的那行小字——熟读并背诵全文,如果早认识杨赛,我们的学生时代可能会轻松很多。中小学课本中的许多诗词名篇其实是古代大热的流行歌的歌词,因为流行度高,口耳相传,才得以传承至今,可惜旋律已被遗忘。杨赛是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史和文学史专业的副教授,他的专业横跨音乐和文学两个领域,最初研究古代曲谱只是出于专业需要,但后来杨赛有了更大的野心,最终他做成了一台“古代流行音乐演唱会”,名为“风雅中华诗词歌曲音乐会”,得到了国家艺术基金的支持,并在国内外巡演。6月21日、22日,“风雅中华诗词歌曲音乐会”在天津科技大学和天津外国语大学连演两场。杨赛来到117会客厅,给大家讲述古人的诗和远方。

古代书院学生怎么背诗词?

“风雅中华诗词歌曲音乐会”备选曲目中的《长歌行》《游子吟》《陇头吟》《关山月》的曲谱均出自《魏氏乐谱》,这是一本明末流传于宫廷中的一些古代歌曲或拟古歌曲的谱集,共收录了两百多首作品,其中很多是脍炙人口的名篇,现在中小学课本中收录的古诗词作品很多也是《魏氏乐谱》的曲目。

明代学子学习诗歌也需要背诵全文,不过他们背诵起来容易得多,《魏氏乐谱》详细记载了这些诗歌的曲调,那时的语文课和音乐课几乎是一起上的,学会了一首歌也就会背了一首诗。

这些诗歌在当时的社会非常流行,所以也从皇宫流传到了民间,目不识丁的百姓接受起来也毫无障碍。“视觉一定没有听觉传播得广,要不是这些作品有曲谱,被广为传唱,它们可能很难流传到今天。”杨赛教授说。

老祖宗的音乐比你想的牛多了大多数人对中国古代音乐的认识仅限于知道《高山流水》和“宫商角徵羽”这五音,但中国古代音乐的发展程度远比我们想象的丰富得多。“西方现代音乐的崛起也就是近300年的事,之前中国音乐才是在世界上遥遥领先的。”杨赛说。

中国先秦时期即出现了击乐谱、弦乐谱、管乐谱、声乐谱等。十二、十三世纪流行俗字谱,十四世纪以来,本来是管乐谱的工尺谱越来越流行,其他谱就逐渐式微了。



(东京帝国大学图书馆藏《魏氏乐谱》《阳关曲》)

工尺谱的“合”“四”“上”“尺”“工”“凡”“六”“五”“ㄱ”对应五线谱的低音so,低音la,dou、re、mi、fa、sou、la、xi,高音dou写为“上”的横末尾处向上挑,高两个八度的音也有,因人声演唱不出来,只出现在器乐谱里,写为“上”的末尾向上挑两截。

同五线谱一样,工尺谱开头也会标明调号,小工调对应D大调,凡字调对应降E大调等。

工尺谱用方格表现节拍,谱面上歌词和节拍对应着各占一格,一格为一拍,一格中只有一个音,则该音唱一拍,一格中如果有三个音,第一个音居于最上,另两个音紧挨着居于下方,则第一个音唱半拍,另两个音各唱1/4拍,以此类推。

音乐会另一个重要的曲谱来源是《碎金词谱》,乾隆皇帝曾发起皇家乐谱整理工程,编纂《新定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共82卷,其中记录南北曲曲牌2094个,曲谱4466首,是我国音乐史的重要参考资料。清人谢元淮在此基础上,召集一批优秀的民间乐工,编辑了《碎金词谱》和《碎金续谱》,收录了800多首诗词歌曲。

与《魏氏乐谱》相比,《碎金词谱》稍微麻烦一点,因为它的节拍并不清楚。“这就需要我们自己去揣摩节拍,古人一定是根据词意谱曲的,要根据内容的冷暖、明暗、虚实推测节拍,通常平声要长,入声要短,这项工作是最困难的,需要音韵学、文学和古谱研究三个领域的知识结合。”杨赛说。



(《碎金词谱》中,欧阳修的《鹊桥仙》)

说来《魏氏乐谱》还有一段传奇经历。崇祯末年,为躲避战乱,明代音乐家魏之琰带着乐谱先是逃往越南河内,后又定居日本长崎,传授明乐,后又上京都为日本皇室演奏明乐。他的四代孙魏皓将这些歌曲抄录成集。

大约从清末开始,一些留日学生将《魏氏乐谱》中的个别作品从日本抄回,编入到学堂乐歌集,供中国青少年传唱。直到1957年,有关于《魏氏乐谱》的研究成果才被译介到中国。钱仁康、刘崇德、漆明镜等学者都做过《魏氏乐谱》的译谱工作。明治十年版的凌云阁六卷本《魏氏乐谱》还附有明代祭孔乐章和宋明《诗经》乐谱。上海音乐学院教授赵维平在日本大阪大学读博期间,将《魏氏乐谱》全部复印并带回国。杨赛教授比对后发现,这些谱子跟日本学者来华交流时带的谱子不一样,“他们带来中国的谱子是改过的,还是原谱好听。”



(杨赛)

现场演绎“古代的婚礼进行曲”

所有呈现在音乐会上的作品都是杨赛悉心挑选的,他希望作品涵盖《诗经》《楚辞》、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必须是中国一流的诗人、词人的作品,有典型时代典型作者的典型作品,旋律还要朗朗上口,类似于现在的“神曲”,便于学习和传唱,“比如李白的有些作品,旋律太过复杂,只能舍弃。”杨赛说。

《魏氏乐谱》中只有一首来自《诗经》,这就是人人都会背的《关雎》,我们都曾以为这首诗只是描写了爱情的场景,杨赛却道出了这首诗特别的意义,“《关雎》是古代的婚礼进行曲,婚礼上都要吟唱这首诗,不唱这首诗,这婚就结不成。”

吟唱古诗的国际化方式演出曲目中的一部分曲谱以前就有人演唱过,但唱得不好听,杨赛找过自己教的本科生来演唱,也不好听。“这些曲子真不是谁都能唱的,一定要音特别准,演唱功底深厚。”杨赛说。他最终找来了上海歌舞团的男高音歌唱家梁彬和女高音歌唱家王译琳,他们是一对夫妇。



(梁彬和王译琳)

“以前在音乐学院上学的时候唱过古曲,但只唱旋律,古曲最难的是唱出韵味,而我们对歌词的了解是不够的,在排练的过程中,杨教授不断的给我们‘翻译’词句的含义,让我们能准确地把握情感。”梁彬说。

至于表现形式,也不能太过夸张,“摇头晃脑那种不行,离观众太远了,要用现代人能接受的方式。”王译琳说。

编曲、配器都完成后,这些诗歌已经是成熟的作品,可以上台演出了,可是杨赛还觉得不过瘾,他希望这些古诗不光让中国人喜欢,也能让外国人听懂,于是找到了天津外国语大学英美语言文学专业教授赵彦春,请赵教授帮他把这些作品都译成英文。

赵教授20年前就开始涉猎古典诗词翻译,2011年来到天津外国语大学后,开始重拾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翻译工作。“诗词翻译很难做到形神兼备,还要兼顾可传唱可表演,我的作品尽量遵循两个原则,一是高度忠实于原作,一是英文同中文一样要押韵,看似直译,实际上意向、情境、双关、典故都要表现出来,要让外国人能理解。”赵教授说。前几年,赵教授翻译的《金缕衣》《长相思》等作品在美国的大学被谱曲演出,外国学生们很喜欢。

团队中最明显的国际化标志是钢琴伴奏帕威尔·波哥弥亚科夫,来自俄罗斯新西伯利亚的他毕业于著名的茱莉亚音乐学院,现在在中国的大学任教,对于这些中国乐曲,他觉得很喜欢。

同样喜欢这些作品的还有6岁的林若存,由妈妈带着听了一场在天津外国语大学的演出后,林若存觉得这些音乐很好听,虽然他说不出哪好听,但就是“感觉不错”。

还东方音乐以本来的精致面目,它的魅力可能超乎我们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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