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来人

 

世间有很多人事物,能让你像一只狮子一样昂起头颅,并非只有那些不曾触及的高尚,也并非只有盲目去随波逐流。狮子不...



世间有很多人事物,能让你像一只狮子一样昂起头颅,并非只有那些不曾触及的高尚,也并非只有盲目去随波逐流。狮子不会因为一次失手,放弃它傲人的姿态。

我听过太多的“过来人”的“过来言”。爱情文学者说疼痛式的爱情才是最美丽和动人的;黑色文学说世间的一切都有其本质的黑暗和污垢;成功者说来者脚下的道路一定不会平坦,生还率极低,来者须三思;失败者则是一脸虔诚地怂恿着后来居上的战士们火中取栗。

有人说为了爱情他可以抛弃一切。

有人说为了梦想他可以抛弃一切。

有人说为了尊严他可以抛弃一切。

扪心自问,我们胸膛里那颗炽热的、跳动着的心脏,难道仅仅值得让我们赌上自己的一切,去绽放一次耀眼的花火?

好多人有太多冠冕堂皇的伪装。

世间有很多人事物,能让你像一只狮子一样昂起头颅。

想起一个故事,那大概是高一高二的时候。

故事里,那年的四个怀揣着梦想的人儿,如今亦是分道扬镳了。

我的书架上至今还藏着两册书——其中的一册是名为《木头人》的校刊。然而这一册并不是我们学校的。

《木头人》校刊做得很精致,即便现在看来那上面的些许文字也是会依稀闪现光泽的。我记得那是一个叫做“太阳雨”的社团做出来并且在各个高校推销的,十五元一册。

到了我们班上,我记得只有我一个人买了。

如今我翻看他们学校的刊目主编、文学社长和其他人为之写的作为结尾语的文字,心里仍旧是充满了波澜。

“《木头人》在各位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出刊了!虽然我们拖延了很久,但是我们知道我们背负了太多的期待,所以……”

“真高兴看见这本小册子终于印出来了,捧在手上真的很激动,就像……”

“作为美术部的,我对于文字之类的没有发言权啦,不过这些插图是我们社团的成员精心准备的,也算是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了吧,希望大家喜欢……”

“……”“……”“……”

想必当时的我一定也是内心起伏不止,才会提议做我们自己的刊目的吧。真是头脑一热,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我一向是懒的,所以虽然这是我的提议,可是我却把主编的位置让了出去,自己坐在了所谓副主编的位置上——当时来讲,我们的分工是小编负责审核、主编负责刊目策划。副主编的话……没什么事干。

很快召集的另外几个人,都是信心满满的想做一番大事的样子。

刊目取名为《微光》。

现在查来,这个名字已经被注册了。

我们定在7月7日出刊,当时可是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给我们准备。

从一开始我们便遭遇了困难,因为不是官方的征文,所以学校里几乎没有来稿件。后来还是我们五个人笼络了几个熟人,每个人写几篇文章,好不容易加在一起凑齐的。还好,后来总算有一定量的外来稿件来供我们挑选了。

因为比较有美术天赋,所以版面设计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头上——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太天真了,也正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吧。

那时我虽然很懒但是还是很负责的,找图片、处理图片、设计版面和封面封底……每一次修改都编上号码以区分,还是挺繁琐的,而且我经常是在深夜做这些工作。有时候家人会狐疑地询问,我便谎称是学校安排的,敷衍过去。说实话,我是乐在其中的。

其他人的审阅、修改工作也不轻松,我还经常听见主编对于文章的挑剔、抱怨。

我们彼此扶持着一路走来,期间有人坚持不下来,退出、离开,有人放弃自己的工作。算下来,走到最后的不过是四个人罢了,而刊目的雏形也慢慢显露出来。

直到蝉鸣声将要绝于发际,我们抬起头来观望,已然八月过半了。

最后一天,我们是在星巴克坐了一整天才完成了任务,而最后加急送来的稿件是主编临时要求的“奥运”和“文学推荐”版面的作品,时间仓促来不及细致审核,我们也确实无心恋战了。

而真正击垮我们的,是印刷环节。当我们被老板通知印刷费是如何如何高昂时,每个人都愣住了,呆立在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当时是找了赞助的,所以才……”我们去向《木头人》取经,得到的也只是这个让我们哭笑不得的结果。

预算方面是我在策划,印刷的环节本应该有两个方案——工厂印刷和自主印刷。显然A Plan行不通了,我便想提出B Plan。

可是大家,除了我以外,似乎都坚持不下去了。

“我要回家了。”“这个以后再说吧。”

“等……等等啊……”

“心……好累……”

……

……

好吧,回家吧。

……再见。

那些人,那些一直袖手望着我们的人……

“我早就说过你们这是无用功,根本不可能成的,看吧……”

“就凭你们几个?你在讲笑话吧,如果是我的话……”

“才多点大就跟我谈梦想,我追梦的时候你在哪呢?我当年……”

这是那些所谓“过来人”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话。

你们知道吗。

我们,真的很努力。

我们曾经一同坐在课桌上预想出刊时的灿烂光景、曾经在放学路上互相加油打气,曾经的我们——或者说那时的几个月前的我们,也曾意气风发地想出人头地。我们在课余认真谈论一篇文章的文笔好坏、认真查找关于排版的资料,我们笑着面对伙伴的放弃,咬着牙设计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这刊办完了,我们去做新年刊吧。没准大家一起努力的话,大学也能在一起策划呢。”我记不得是哪个女生说的这话了。

我只记得那时是傍晚,月亮很小心地从云层里探出身子,将白色洒落在我们几个人的肩膀。电线杆上那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远了,远处的烧烤摊已经燃起了烟子,旁边的红绿灯在车流中闪烁着,而我们,大步流星走在路上。

我们都不愿放弃,只是再也无法忽视耳畔若隐若现的冷嘲热讽、再也无法燃起被某些人用冷言浇灭的火焰。

时光荏苒间,在旁人眼中我们似乎确是被现实轻易而华丽地击败了。真的?

我抚摸着《微光》的书脊,眼前人儿闪过,似在我的心湖里叮咚投了一枚石子。

我的眸子里没有水花,只有波澜。

《微光》的封面是淡蓝色和白色的,左上角是一朵粉色花朵加一片鹅黄的嫩叶,是单反摄影后期处理的,虚化过后置于那里很有感觉。封面的一首小诗是我写的,就在花朵旁的白色部分,用了银灰色。

当初我选择《微光》(Glimmer)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我们觉得那弱小的光芒就像我们一样,迟早会燃起真正雄伟的焰。

后来的那个雨天,我约了他们谈印刷的事情,手里拿着一本《有声默片》在咖啡屋坐了四五个钟头,没有人来。眼前飘过形形色色的伞,也盖不住我心房里的瓢泼大雨。

这一本印出来的《微光》,是我自己印的。从此,我们缄口,不再提这件事。而我不能忘记……我不能忘记自己在那个雨天里忍受的孤独和落魄,我们的心血和梦就静静躺在我手中的U盘里——可我却似乎懦弱到没有办法让它们变成现实。

我最终还是默默印了一本出来。蓝白的封皮,书脊上欧式的蕨纹和那朵花,这些都是我所曾期待的。摸着它,我知道有那么一个夏天,我们的梦似乎绽放过。

可我在那个咖啡厅里起身结账离开时,依旧没有觉得世界都是阴冷灰暗的,走出了门,却只觉得雨天过后的空气清新了不少。因为我知道我用心了,我尽力了,而不是像有些人张口闭口随随便便吐出空洞的话语,招引来众多“钦佩”目光。

失败、挫折,或许也能让你像一只狮子一样昂起头颅,这无关尊严、梦想、爱情或者世界的黯淡。别人口中那吹弹可破的、他们引以为傲的软弱和无能,不是我跌倒后不再爬起的理由或者榜样。

至少我会记住,有那样一个夏天,我真真切切地充实过,而不是学着像人偶一样大放厥词,附和乌合之众的言辞,并慢慢让自己堕落、冷却下去,让笔下的文字锈死。

那个花开的季节,有多少流言蜚语充斥在我的耳边,他们用过来人式的言语展示他们磨光了的利刃,呲牙咧嘴地手舞足蹈,挑起我的疼痛
,告诉我这是必然的结局,而他们早已看穿了。

但我做了,并且至少没有低头和屈服,虽然我失败了。而他们口中那些做作的故事、谎言,无非是美化、提升自己的装饰品,就好像谁都是过来人一样。

他们的路,成就了如今无能的他们。我不经尝试开拓,怎么夺得掌声?

我记得那个曾经恃才放旷的前辈在我们面前夸下海口称他来做的话必定怎样怎样、他来写的话定然怎样怎样、他若是努力的话必定会怎样怎样……而至今他也不过是平平之辈,怕是连当初的意志都忘记了。

有人说为了爱情他可以抛弃一切。

有人说为了梦想他可以抛弃一切。

有人说为了尊严他可以抛弃一切。

一切。他们的一切,就是嘴里那卿卿我我暧昧的伤痛。他们不曾抛弃过一切,甚至不曾经历、触碰过伤害,仅仅自以为是地认可、模仿,然后吸收暗色的光线,美其名曰心灵的灯塔。而有时候那些真正感悟过疼痛的人,写出来那些挣扎的文字,却敌不过三两破绽百出的、苍白的故事。

如果有一天我付出了我的一切,那必然是再我倾全力将一个又一个目标踏在脚下之后、绽放过无数次之后,面对最后的山峰,作出的永恒的冲刺。我不会为了所谓爱情、梦想、尊严盲目付出我的一切,虽然听起来很窝囊。

你我的胸膛,都藏着一只等待喷薄的、血液沸腾的狮子,它的头颅不该为那不明不白的意志低头,也不该向那不明不白的意志仰望。

这不是一锅心灵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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