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曲艺如何发展?坚守艺术本体,在剧场重生

 

独家专访种玉杰:从“生分”到终生追求的事业...

说起京韵大鼓,这个在北方一带盛行过的传统说唱艺术,现已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说起京韵大鼓为数不多的“男京韵”,那必须要提及种玉杰,他不仅极好地传承了前辈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如今还是北京市曲艺团主持工作的副团长,为曲艺的创新发展做出了诸多贡献。作为本报“首都文化风向标”系列访谈之一,信报记者日前独家采访了种玉杰 ,看看这位继承了传统说唱的艺术家是如何让北京曲艺重新焕发生机的。
1进艺校前只了解相声

从1972年考入北京艺校开始,种玉杰到如今艺龄已有44年了。当时的北京艺校招生不像现在有报考专业的选择,只是一听说艺校要来招人,种玉杰就和小伙伴们一道去考,考官是各个演出团体到各考点直接面试,发现人才就可以选上,那时候主要是考唱样板戏、唱歌曲,甚至还会做广播体操,让你踢踢腿,亮亮身段。

种玉杰印象中历经了四次考试才过的关,非常严格。后来包括种玉杰在内200多个学生,分成8个班,正式招进了北京艺校,进校后才知道有舞蹈、曲艺、话剧、木偶、杂技、京剧等专业,但是这些专业也是被分配的。

种玉杰说,“那会儿不知道考的是哪个专业,到了班里才知道自己学的是曲艺。但是那会儿大家比较了解的是相声,其他基本是一无所知。后来听说让我学京韵大鼓,但是原先压根没听说过,因为我虽然生活在北京,但没有被老北京四九城的传统文化熏陶过,对京韵大鼓、单弦这些一点了解都没有,听着特别生分。直到后来在接触和学习当中才爱上它,把它当成了终生追求的事业。”

2“男京韵”受到关注

种玉杰的启蒙老师是曲艺界名家良小楼,毕业后就进入北京曲艺团工作。上世纪70年代末期,种玉杰逐渐登台演出,后又在团里的安排下得到引荐向中央广播说唱团的孙书筠老师继续学习京韵大鼓,学了很长一段时间。80年代后作为团里重要的培养对象,在圈里崭露头角,可谓小有名气了。在当时的曲艺界,尤其是鼓曲里的京韵大鼓,大家总有一个情结,就是希望能培养一位唱京韵大鼓的男生,因此种玉杰得到了不少老师的重点关注。

说起自己的启蒙老师良小楼,种玉杰十分感慨,他说:“良老师是个特别慈祥的老人家,我性格上是那种比较温和的人,这其实是受到良老师的影响。”种玉杰还回忆起当初在学校时排练笑场的事,“良小楼老师说话从来和风细雨,有一次我们三个男生一起唱一个新段子,因为会有目光上的交流,那会控制不住自己,会笑场,这是演出最大的忌讳。”

“良老师是见过大世面的,非常有教养,60多岁的老太太,雪白的头发相当整齐。”但是笑场这件事却让老师大动肝火,这件事也把种玉杰师兄弟们震住了,从此大家再也没敢笑场。种玉杰还说,良老师在教学上对我们循循善诱,而且非常大度,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3迷茫时也未曾放弃

80年代中期,由于电视逐渐进入家庭,舞台艺术整体处于不景气的状态。这不仅让文艺团体开始迷茫,许多年轻艺术工作者也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因此,当时的种玉杰也尝试去向声乐老师学习,有的时候还会到外面走穴演出唱歌。

种玉杰参加过全国青歌赛业余组的比赛,还进入了决赛,取得了一些成绩。“九几年的时候,跟着团里演出,把唱歌和其他艺术形式结合起来,虽然不是职业的,但还是能把歌曲诠释得让大家爱听,比如《说句心里话》《再见了大别山》《我爱五指山》《草原情歌》。”但令种玉杰遗憾的是,当时在外面演出基本是以唱歌为主,演出京韵大鼓却很少。

有趣的是,那阵子闲来无事,他还参演了老版的电视剧《三国演义》,在其中扮演诸葛瑾。但后来曲艺团和歌舞团合并之后,又重新开始驻场演出,种玉杰立马完全放弃唱歌,还是专注鼓曲,有时还会唱一些曲艺歌,“那段时间抒情化的音乐作品锻炼了自己,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起码那段时间没有放弃舞台,如果只是等着演曲艺,很可能就把自己给搁废了,那段时间的舞台实践对我后期起到了衔接作用。”

4传统曲艺迎来新生机

2010年以后国家加大传统文化艺术的扶持力度,种玉杰明显感觉到每年唱传统说唱艺术的机会比以前多多了。种玉杰说,“我当时感觉就是明年还有可能这么多场演出吗?”结果发现往后演出京韵大鼓的机会是越来越多。种玉杰感慨,“2011年以前,我可能十几年来加一起的演出也未必有现在一年这么多。大环境使我们可以把传统艺术继续发扬光大,重新获得更多演出的机会。”

种玉杰现在从一个艺术家到管理者的转变,就像一下子当上了主管柴米油盐的大家长。种玉杰说,“把你放在这个岗位上,你就得想方设法适应这个岗位,既要强调原则,还要把握人性化管理的尺度。在主导曲艺创作上,自己会把多年积累的表演上的经验以及心得体会传递给大家。我没有私心,就是想把这个团带好。”

做一个管理者自然要比以前单纯作为一个演员要忙碌,但种玉杰现在每个月至少有两次去老舍茶馆亲自登台表演。他说,所谓成名广义上是老百姓认可,业内认可也可以说是成名,但前者自己可能还达不到,现在要做好的工作就是把传统曲艺发扬光大。
驻场演出才能良性循环
章回鼓书《古城暗战》是北京曲艺团的一次创新尝试,取得了不错的反响。
北京曲艺团成立于1952年10月,是中国曲艺界的人才摇篮,陈涌泉、李金斗、笑林、王谦祥、李增瑞、李国盛等老曲艺家当年都是北曲人。北京曲艺团以说演弹唱、雅俗共赏的形式和风格,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北京曲艺流派”。1997年北京曲艺团和北京歌舞团合并了,因此有18年是在歌舞团的名下。作为老的北京市文艺团体,有过辉煌的历史。去年10月19日北京曲艺团复建,在中山音乐堂重新挂牌演出。
沉寂中始终坚持发展
信报(以下简称信):曲艺团在合并后,曲艺当时的演出状况是什么样的呢?

种玉杰(以下简称种):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我们曲艺团和歌舞团合并之后,也希望加强曲艺演出,1997年在西单启明茶社做了鼓曲的驻场演出,坚持一年半左右,因为曲目更新不到位、演员缺少新鲜血液,总之种种原因,最后还是停掉了。直到90年代末甚至到新世纪初,曲艺界才有了新的观点,曲艺始终是剧场艺术,应该重新回归剧场,这段时间,同样作为剧场艺术的相声就发展得很好。

当时鼓曲也想做一点驻场演出,做了些类似的尝试,继启明茶社后,又先后在广德楼、湖广会馆,做了驻场演出的尝试,但还是各种原因未能坚持下来。实际上,鼓曲的驻场演出一直都很难。即便到现在,鼓曲走大剧场商业演出是不太可能的,小剧场也不容易,但北京曲艺界的人士都想方设法振兴鼓曲。

信:近年来有什么新突破吗?

种:去年7月份开始,老舍茶馆每周日下午都有一场北京曲艺团的鼓曲专场驻场演出,整整一年都坚持住了,观众人数一直是稳中有升,不像从前那样坚持不下去,那会观众不到十来个人,多的时候也就二十个人,惨淡经营,但现在老舍茶馆演出人数比以前多太多了,算是坚持住了,甚至有了一定固定的观众群,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今后还将继续做下去。

鼓曲的传承,必须演出,很多人总说演员水平不够,没有观众,曲目更新不行,经典唱段不足等等问题,但是如果不通过演出,这些问题根本没法解决,长期演出才能良性循环,因此演出是基础工作。曲艺团现有的曲种绝大多数列入非遗,得到非遗资金的一些支持,对今后发展鼓曲有了一定财力保证。
艺术本体绝对不能改变
信:复建前后有什么改变吗?

种:恢复建立之前,我们做过舞台喜剧《我不是保镖》,演员有李菁、何云伟,主创人员刘深、黄凯都是青年编导,到现在为止演了十几场,今年四季度、明年一季度还要去外省市巡演,这也算为复建做准备。但是我们探索新的演出形式,是为了生产一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作品,是为了拓宽我们的市场,打造出一些被市场认可的品牌后,才能获得更多人的关注,才能有更广的途径去进一步宣传我们的传统曲艺。因此我们做舞台喜剧不代表改行,因为传统曲艺是我们艺术形式的本体,这一点绝对不能改变。
鼓书《古城暗战》引关注
信:今年曲艺团复建后推出的章回鼓书《古城暗战》受到了大家的关注,请您介绍一下。

种:《古城暗战》确切来说是一种书目,我们称它为章回鼓书是一种新提法。从前的西河大鼓、河南坠子、京东大鼓都有自己的书目,比如《呼家将》《杨家将》《隋唐演义》,一天说两个小时,一下能说两个月,这个书和评书的意思差不多,但评书是只说不唱,鼓书是有说有唱,以说为主,以唱为辅,需要抒情渲染反映人物内心的时候,就需要唱,而且在表演形式的变化上可以调节观众的注意力,以免单调。这原本是挺好的方式,但大都市新文化兴起后,鼓书就逐渐失去了吸引力,恰恰短段鼓书当中的唱段反倒引起人们的兴趣,于是大家只唱不说了,因此产生了鼓曲。

信:为何会想到重新启用鼓书的形式?

种:最近二三十年间,鼓曲一直在低谷徘徊。前几年,我想把几种鼓曲用一个故事穿起来,几种鼓曲形式在两个小时之内按顺序讲述一个“大故事”行不行,这就是《古城暗战》的源头。去年年底我们开始进入实际操作,今年又是挂牌第一年,拿什么参加北京演艺集团5月份演出季,如果还拿一台综艺曲艺晚会,那没有新意,于是就有了章回鼓书《古城暗战》,现场反响很好很热烈。京韵大鼓、梅花大鼓、北京琴书、河南坠子等六种艺术形式混搭在一起,讲述一个谍战故事。有人问:什么是章回鼓书?简单说:章回鼓书有点像评弹,但是两者的重要不同是,评弹是4×100米自由泳接力赛,我们的章回鼓书是4×100混合泳接力赛。
坚守与创新是发展方向
信:请您描绘一下“十三五”期间北京曲艺团的发展规划。

种:未来几年,北京曲艺团在坚守曲艺本体、传承曲艺传统的基础上,我们会大胆的探索去走市场。在坚守上,会把原汁原味的东西保留下来,比如说老舍茶馆的驻场演出,要常年坚持下去。曲艺只有在剧场才是有生命的,所以北京曲艺团开发出来的鼓曲、相声驻场演出也是必须坚持的。我们知道,这种驻场演出对于演员的锻炼以及观众的培养是非常重要的途径和手段,再有两三年北京的曲艺观众会越来越多。

此外,我们还需要大胆的创新,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个是跨界形式的艺术创作,比如说相声和戏剧的混搭,也有可能会将西方艺术形式与中国传统说唱艺术进行大胆融合等等。此外,曲艺团的人才培养是个问题,优秀的表演人才引进需要抓紧,而鼓曲演员目前20岁到25岁的演员缺一档人,这几年必须解决,如果不解决,等现在的主力演员一过40岁,又会出现世纪初那会儿人才断档的局面。所以,我们计划启动培养北方曲艺人才培训的项目,希望集中培训的方式发现优秀人才。

信:明年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和打算?

种:这两年,我们相继推出了《我不是保镖》和《古城暗战》,我们原计划一年做一台类似的集体性曲艺舞台作品,第一年鼓曲,第二年喜剧,交替着创排生产。不过,最近我们发现反响不错,明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希望这两种形式一样再做一台。当然,这样再往下发展,能否找到好的剧本是至关重要的。相声类的舞台喜剧,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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