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陈宝光:老北京的味道

 

每个城市都有一种自己的味道标志,这种味道往往也是城市名片的一部分。儿时的北京并算不太老,但是较...





每个城市都有一种自己的味道标志,这种味道往往也是城市名片的一部分。

儿时的北京并算不太老,但是较今天的还是老了许多。前些日子,驾车由城里穿过,虽然在隆冬时节,却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恍然是老北京的味道。

也是因为近些年一直居住在城外,而且越搬越远。开始是五环外面,再后来是六环外。虽然二环里面还有房子,因为害怕拥挤已久久没有前往。班上只是四环路的边上,来来往往却并不经常进城。偶然进去一次便生出许多感慨来。



北京城里最有老北京味道的我以为有这样几处:东四、西四、东单、西单、王府井、前门、大栅栏、琉璃厂等。特别是美术馆向西一路,经景山前门故宫后门,往北海中南海过,再向西过文津街、西什库,经

西四路口,到白塔寺这一段堪称北京老城的精华。历史、人文、建筑、风景,城市的六百余年风韵尽藏于斯。



三十年前,我从中央工艺美院毕业,分配到轻工业部工艺美术公司工作。那时的工艺美术公司在白堆子,我家却在东城干面胡同。早晨,骑着车子在当年的自行车大军里一路向西而行。寒来暑往,年复一年,眼底收尽一路风光。由白塔寺继续向西过了甘家口过了马神庙就到了当年轻工业学院的大院了。



什么是老北京的味道?我感觉的肯定不是《四世同堂》里北平那种,也不是《茶馆》里的。那时的味道我不知晓。我记忆里老北京的味道是冬日里家家冒出的煤烟味道;清晨胡同口油条油饼窜出的味道;北海景山柳丝中飘出的味道;胡同中灰色土墙里渗出的味道……当然还有门外“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胡同里买小金鱼的吆喝;飞翔盘旋的鸽子和悠悠的哨声;厂甸的糖葫芦和空筝;门口的石狮子和上马石;邻里充满“儿”音的京腔京味。



小时候住在礼士胡同一个四合院。东出胡同是南小街,沿小街向北就到了朝内大街,顺着大街继续向东就是朝阳门了。这里有一条河应该叫护城河。夏天有同学约着去河边“扎蛤蟆”是要背着家长的,还有某某淹死其中的传说。也可以穿过竹杆胡同一直向东转过两道弯到达河边。后来看着修地铁把河底铺上水泥修好,上面再盖上盖子,就是现在的二环路(起码是东二环路其中一段)。



那个年代,出了朝阳门就出了城。朝阳门的城门什么样不记得了,似乎过去叫“齐货门”,应该是水路可以抵达的地方,所以不远处的地名有叫“海运仓”的有叫“禄米仓”的。六六年底六七年初,为了修地铁大人们都去拆城墙,回来还说是两层城墙。想来可能是清城墙里面还有明城墙吧。就像现在仍能看见的东便门那截残墙,墙还在,依然用灰灰的颜色向人们叙说北京的味道。

老北京的味道实际上只是一种记忆,这种味道也在也不在了。今天的北京是新北京,是用崭新的笔墨抒写出来的。最常闻到的味道是汽油的味道粉尘的味道,是装修材料的味道。



从金鱼胡同往东出来是米市大街,对着胡同是不贯通的。再后面是遂安伯胡同,继续向东穿过南小街是大雅宝胡同,然后才到二环边上。九四年九五年时打通,名字起的很好,叫“金宝街”。取金鱼的金,雅宝的宝字。现在金碧辉煌成了寸金之地。

现在想起当年骑着车上下班是一件很惬意的事。看着故宫北海的柳由蒙蒙浅绿烟雾变成飘逸秀发,始终轻轻地扬着。后来就成了浓阴,墨绿一片。北海和中南海的湖面一边热闹一边安静。晚归时北海已复平静,白塔还残留着落日的余晖,暖暖的影子倒浸在水中的浓绿里。下雪时故宫的城墙、白雪和角楼是一景。我多少次在故宫护城河覆上一层厚厚白雪时前往。拍过照片也构思过画稿,但总觉得不能传达出那种意境,无法复制出那种味道来。只有疏枝朗雪和雪中耀眼的光线迟迟不肯从脑海里退去。



那时人没有那么多,更少汽车,骑着车子路虽然不近,却可以悠哉悠哉,高兴时甚至可以撒开把骑。可以一边看着故宫的城墙,一边想着“锯齿齿、齿锯锯”的相声段子。可以一边按着自行车清脆响亮的车铃,一边吹着口哨。那时北京的味道是那么浓郁,那时北京的空气那么清新,那时北京的节奏是那么和谐。你不用数一年的蓝天数,你不用担心今天的空气指数。最好的西红柿不过几分钱一斤,你还可以把它做成自制的西红柿“罐头”,留待春节时候慢慢享用。那种原生态的西红柿味道是现在难寻的。

从沙滩的一条街进去是北河沿南河沿。这里过去应该也是有老城墙的,所以叫“皇城根”。许多“老北京”就是在这里居住在皇城脚下。这一片有很多槐树。暮春初夏之际槐树花开了,带着淡淡的香味。碎碎的槐花落了一地浅黄,我不敢骑车过去。之后看着被车轮碾碎的一片黄转眼染污也不由得心疼,同时能想起“零落成泥碾成尘,只有香如故”的诗句。槐花淡淡的香也是老北京挥之不去味道。



东四、西四过去都有牌楼,那时候去东四,就说上“东四牌楼”去。东四的隆福寺是老北京味道的典藏之处。不宽的街道两边有人家有铺面。我有同学居住其间。来这里是要吃小吃的,“驴打滚、艾窝窝”已是高档食品。比较多也是现在还保留着的是“炸灌肠”。我始终觉得这种东西吃起来一般,并不如闻起来听起来。“炸灌肠”闻起来味道飘香,可以勾出馋虫。尤其是在锅里煎的吱吱叫时,简直就是一首美妙的曲子。随着烟气的腾起香气弥漫了隆福寺的半条街。还有一种叫“豆汁”的东西,味道独特。我每次喝都能从中感觉到“老北京”的那种辛酸。来这里玩经常要买蛐蛐儿回去的,好像五分一角就能买到。选中后卖主用报纸捲一个卷,两头一窝把蛐蛐儿放进去。回家放在小罐里闷上几天就可以拿出来斗了。买蛐蛐儿的钱可以自己挣,主要是抓“土鳖”卖。我至今也不知道这种黑褐色有着脆壳的小爬虫学名是什么,只知道它们生长在墙角边墙皮里,是可以入药的。抓住后用大头针钉在纸上,干了以后就可以拿到药店了,往往能弄个几分钱外快。隆福寺里略显灰灰的颜色里珍藏了我少年的欢愉。



白塔寺那边我去的少一些。只在当年跟辛莽老师学画画时每个星期有去一次。辛莽的家住在那边,好像那边的每一条胡同都窄窄的灰灰的,里面随时会走出来一位《雨巷》里的丁香姑娘。

老北京的味道还在于:冬天可以无聊地看着煤炉上的水壶在一直开,不停地冒着白色烟气,咕碌咕碌作响。壶盖有节奏地跳着舞,直到屋里迷漫着雾气,你能闻到湿湿的味道。可以在春日里把门前藤萝树上的叶摘下来一片,把上面两排对着长的小叶子隔一个揪一个,直到最后一片揪下来,任凭绿色生命里的芬芳味道在春的怀抱中散发。还可以在夏天傍晚坐在台阶上慢慢地一颗一颗数天上星星,品听邻家女孩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的歌子并夏虫嘟囔对话的味道。可以用妈妈刚蒸好的窝窝头沾上王致和的臭豆腐美美地餐上一顿,饭后久久臭豆腐的余味还跟着你。

随着家搬的远了,我慢慢淡忘了老北京的味道。也可能是这种味道已经被更多人潮,更快的节奏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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