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雀昼颜如新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八市开张,宛如清晨母亲一声轻唤。



天光初绽,还是灰白的颜色。做红糖馒头的师傅已经在忙活了,温水入红糖,蔗的甜,温柔的荡漾地融化成颗粒,再融化成水。是谁想到把红糖加进馒头里的呢?馒头,是市场里常见的早餐,揉进红糖,让碳水化合物的分解不再那么单调,这也许是为了让一天的开始更加令人期待并充满喜悦吧。揭开蒸笼的盖子,甜香的热气升起,师傅将包好的馒头递给我,我挤进了清晨买菜的纷纷攘攘中。



还没六月吧,可为何菜摊上的六月红的这么水灵灵的呢,深翠的叶与蒂衬着鲜红的酸与美。老板笑着夸耀他的六月红,他的茄子紫和白菜绿,多新鲜啊,灿烂的阳光也镀出它们美丽的颜色;多便宜呀,四元一斤,主妇拨弄着菜蔬,想出了神,多么美丽的蔬菜啊。砧板上刀划开薄薄的果皮,酸甜的鲜红的汁液就这样溢出液泡了,厦门的夏,就是这种自然清澈而又透亮热烈的红色,清清爽爽地喷薄而出。



手上沉甸甸的都是果蔬,那么那边摊上的赤小豆和新绿豆呢,南方的夏天潮湿闷热,动也不想动的午后,抓一把豆子在沸水里浮沉,熬开花了就是一锅清甜。小城哪只是浅薄的“清新”和“文艺”就能说明的呢?要浸泡,煮沸后要撇去浮沫,要小火熬煮,要有流沙的沉淀,慢,就像小城的节奏,就像这里的居民,无论多少游人涌入,无论商业化如何侵袭,节要过,神要拜,粿要做。

路过一家小店,摊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拜神的粿,瞬间勾起我的乡思。闽南有“粿”,潮汕也有“粿”,台湾也有“粿”,对于我来说,粿是熟悉的,它的味道也许并无特别,但年节的红烛烧、线香袅袅的祭台上总少不了它的身影。两岸三地,是怎样相似而不同的美丽的双手,取出热气腾腾的粿,或称发粿或称酵粿,并在发粿表面裂开的花瓣点上一点红色,是正当妙龄还是白发苍苍的身影盈盈拜倒,或在正月十五或在九月节的夜晚,祈求万事如意,家人幸福安康?



粿,一种流行于闽南,粤东,台湾地区的食物。上图为节令祭祀用的酵粿(发粿)、红粿等





祭拜佑的还是日常,海浪拍礁,潮汐来去,厦门的日常,少不了那一股新鲜的鱼腥味。厦门,习惯只简单烹制这些鱼虾蟹贝,例如只用酱油水做简单的调味,这一点与潮州是十分相似的,因为海产丰富且新鲜,反倒不在乎以五味来刺激人的味蕾了,只求把食材最原始最新鲜的味道表现出来。身在异乡,无法吃到家常烹制的海鲜,我只能以垂涎的想象来填补我的饥肠。想起我家乡菜市场常摆有的盐水煮出来的海鱼,当地人称鱼饭,是原先渔民在打鱼时无物下饭创造出来的美食。摊上一个个小篮子里成花状整齐叠放着各种鱼饭,鱼鳞或银白或金黄,鱼肉洁白如玉,来一碗白糜(粥),几碟菜脯蛋、橄榄菜,便是极为美味的一顿早餐。我倒是扯远了,在厦门,好像并没见过鱼饭。





一家档口有卖海鲜的两夫妇,男人给客人称着刚挑好的贝类,忙碌着也喜笑颜开,这是想到今晚收市时昏暗的灯光下数着一叠皱皱的钱币的喜悦吗?女人双手在围裙上擦去水渍,暂且闲暇着,她为什么皱着眉头呢,是因为在想这个月的支出吗?还是自家的孩子表现不好被老师训了?那个在公交车上背着书包笑逐颜开的小胖子,是不是他们的儿子?想是早早去上学了,小胖子提着早点,香气飘了一车厢。



买完了菜,别忘了小女儿的嘱咐:把新买的裙子拿去巷子里小店改改领口。缝纫机就摆在巷口,老板一边做生意,一边跟街坊邻居聊着家长里短,老阿姨摆着竹凳子坐在闲话的中心,脸上道道沟壑,手指夹着烟,吞着云吐着雾,“风淡云轻”之态。路过一家卖线香红烛的小店,再转几个弯就到家了,还是家凉快,一两朵马蹄莲,三四株石榴花,当双脚解脱了鞋,踏在凉丝丝的花砖上,还是先泡杯茶吧……笔纸中醒来,倒想做一个生活在传统中的闽南女子了。



这种手工制作的水泥花砖,在闽南地区被称为花砖,在广东地区被称为花阶砖或阶砖,曾在上个世纪广泛应用于归侨住宅的修建。

望着八市,我倒是想误用“白头如新”这个成语了,岁月更迭,人潮涌动,在厦门越来越商业化的同时,柴米油盐须在,人情味道须在,我想这也是许多老店仍骄傲地在招牌上写着“古早味”的原因吧。但愿八市白头如新,噢,不,是昼颜如新。



八市人仍在忙碌,厦门,已完全醒来。

-版权信息-
 摄影:马宇欣 
①②:王雪琳摄
文字:王捷
煮芋第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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