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

 

你要是一个泯灭人性的坏蛋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真的不管不顾,不会心软更不会心疼……...





一个人走一条路,过一生。

————沈荷

过了很多很多年。

沈荷定居在曾无比讨厌的大城市的某个角落,与陌生人为邻,穿梭在钢筋楼林之间,像多数人一样,将生活按着一个轨道,进行下去。

她不会再去构造那个只存在她幻想里的世界,最初戒掉这个瘾时,她十分的痛苦又烦躁,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难捱。可是,就这么强迫着,艰苦的强迫着……她在某个清晨醒来时就发现,那个世界突然就离她那么远了。童年时代构造,跨过她无数年头,终于在某一条细纹烙在眼角时,离她而去了。就像青春,终将一去不回。然后,她在那些冷漠的夜晚,没了幻想的抚慰,没了自欺欺人的温暖,出现了大段大段的落白。

她对自己说,没什么,都将平静。再难受,咬牙熬过去就好了。

她对所有困扰她的事情,都是“熬”。轻松的,面色平静,姿态从容的等到云淡风轻那一刻,困难的,神色淡漠,心底沥血的咬着牙,不吭一声,等那阵让人疯狂的痛楚慢慢消弭。



多数人不喜欢她过于死寂无波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下意识的依赖着她的那份“冷静”。他们常常叫着“沈荷,沈荷xxxx”,她应或者不应,做或者不做。

生活,无波无澜,不悲不喜。

有人说,她这种活死人类型应该去死,因为她在浪费时间和生命。她认真思考过这句话,觉得可以理解此情,但不认同此理,世间人千千万,心思不同,心事自知,这话就像抱着“其心与己相异便应死去。”沈荷还是喜欢那句话,生存权才是人最基本的权利,当人在不同的生活得到或丧失很多时,唯有生存权是最应该保护的,任何人都不具备权利去剥夺。她喜欢“活死人”这个词,她觉得贴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戮尽。而活死人是不会做的,在他们眼里,人就是人,全部一样,也只是人。

这会不会就是那位词藻华丽的范先生所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沈荷偶尔这么想一次,就会久违的笑一笑,真是托大了。

她还是红尘中的“俗人”。



纵然,她在各种历练中,让自己的心长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可仍旧会被一些人刺伤,因他们的责难,伤心而难受,那就是她的“父母”。

古人说的好,生养之恩大于天,终究血浓于水她在最看重的友人离去时,可以满怀恨意,说尽恶毒话掩盖她的不舍与难受,在以后的日子里,与人保持距离,做不会存在伤害的“泛泛之交”。

她也可以在爱了很多年的那个人离去时,眼神冰冷的无声落泪来为心底的天崩地裂哀悼,为曾经那么爱过一个人的沈荷哀悼,自此以后,流年逝,她一心孑然。

但她不可能忽略来自老父老母的责难与关心。

母亲的泪,比硫酸还能腐蚀她。那对已经足够僵硬麻木的沈荷来说,那是一份说不出来的痛。

为了避开,她很少回家,很少主动联系家里。

她有意识的冷却与家里的关系,但只要那方的声音传来,轻轻地叹息,她就知道,那是冷却不了的。



妈妈说“你都30了,你到底要在外面飘到什么时候啊.”

“回家吧,你就这么不愿意回来吗?你是真打算不要家不要你爸妈了?”

“在家里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结婚吧,好好过日子。村里人问起来……我和你爸都没脸抬头,荷啊,咱们老沈家从来就没女孩孤身一辈子的啊。”

“你爸最近身体又不好了,老咳,他想你啊,你回来看看吧。”

妈妈,不是我不回来。我仍旧爱着我的家乡,我依然深爱着我的家人。但熟悉的人的问候和你们殷切的眼神让我不忍辜负,而我应了,又辜负了自己。

辜负你们,我不忍,辜负自己,我不甘。

所以沈荷曾像孤魂,四处漂泊。停留下来,也选择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

如果她一生注定孤苦,那么她不愿让父母见景伤情。

30岁的女人,仍旧有着自私的任性。



沈荷回到家乡,正是春节前夕。阴冷的湿气浸进骨子里,她缩了缩脖子,踢一下脚边的行李包。十分轻简的行李包,里面是几套换洗衣服,简洁到沈荷可以一只手轻易的拎起,走很久的路。

妈妈传来老爸的体检单,沈荷看着那薄薄的几张纸,良久,在寂静的房间里轻笑出声。

她一生爱自由,曾甘愿被束缚,奈何最后遍体鳞伤,她咬碎了牙才存活了下来。立誓一生再无心无束,一人走一路,过一生。无论怎样窘迫,她都未曾回过头,在她的信仰在那些年里一个继一个碎掉时,她的心也渐渐寒冷,最终凝固结冰。在那些一个人的时间里,她承受着孤独和寒冷,承受着亲人的责难和眼泪,承受后来的日子里给过她短暂温暖的人的不甘和怨恨的眼神,之所以短暂,因为那些人也捧着一颗泛凉的心消失在她一成不变的步伐里,她咬牙承受那么多,一意孤行前进,似乎往明天多走一步,离过去就更远一步,被拽回去的危险就更少一分。



可是,狠了那么久的心。在父母数年如一日的难过里,在几张薄纸里瘫软,压着她低头。她不甘,却再也往前走不动一步。

她结束了流浪,结束了自由。

唯有嘲讽一笑,来交付自己的妥协。

很多时候,沈荷会问自己,你为什么不是一个泯灭人性的混蛋呢?然后,自言自语,你要是一个泯灭人性的坏蛋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真的不管不顾,不会心软更不会心疼……

哎,为什么不是呢?

沈荷很少向人提问,因为多数时候,她自己能给自己答案。虽然在别人看来不一定对,可在她而言,那就是正确的合适的唯一的答案。

她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回答了,也不再需要谁的回应。

她结束了幻想的世界,但还没有结束一个人的世界,所以,她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图片均来源于堆糖、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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