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来自朋友圈的集体告别 · 黄专先生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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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本来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死亡只是一种金蝉脱壳




图片来自 “东哥fxd”的朋友圈

有一种悼念叫永恒——送黄专兄

文/王璜生

2016年4月13日20点29分,著名艺术史家及批评家黄专先生在广州病逝。艺术界人士纷纷表达哀思之情,沉痛悼念。

王璜生:孙晓枫来电话,告知我黄专兄今晚走了的消息,很震惊!很痛惜!尽管知道他最近病情有所反复,我每次到广东,或广州有朋友来,我总要询问黄专的病情,但是,此刻听到他走了的噩耗,心里实在很难接受!

记得我在广东美术馆做专业副馆长时,曾想邀请黄专策划当代艺术的展览,他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会不会是“叶公好龙”。其实,他深知在广州,在中国,当代艺术的“龙”是不好玩也不容易玩的。而他的这个“半开玩笑”也警醒了我。后来我为馆长了,2001年初,我邀请巫鸿、黄专、冯博一一起策划“首届广州三年展:重新解读·中国实验艺术十年(1990-2000)”,大家一起讨论主题,策划展览结构,挑选艺术家,黄专体现出他清晰而极强学理性的学术眼光和思路,同时,大家的合作协调也很顺畅很愉快!但是也很不幸,展览策划的进展中,他被发现患了白血病。在北京医院做手术的前夕,我专程来北京看望他,代表我们的策展团队和美术馆,更是出自自己对黄专的人格和学术的敬重!

后来,他的治疗和康复很出人意外,状态一度非常不错,这应该与他的淡然超脱而坚强的生命意志有关。而更令人敬佩的是,在病魔巨大的阴影和磨难底下,他策划了一个又一个针对社会、文化、艺术史的研究性展览,如“国家遗产:一项关于视觉政治史的研究”、“创造历史:中国20世纪80年代现代艺术纪念展”等,也主持OCAT当代艺术中心的一系列学术活动、展览、研究、当代艺术档案、出版等工作,而大量的坚守个人学术立场及尖锐思想的写作业成为他不时在艺术界文化界引发关注和讨论的焦点。

黄专兄走了!他留下的是一份沉甸甸的“精神遗产”:一种独立的、纯粹的、思想性的、学理性的学术精神,而支撑着这种精神的是一位真正的当代知识分子的人格与作为!

黄专兄一路走好!

2016/4/13夜

















































































































































































































































































































诀别的话

14年前我已面临过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时刻,但医学、爱和各种不可知的力量使这个时刻推迟到现在,我不知道这是上天一种额外的恩赐还是一种未经准确计算的后果,所以,在需要再次面对这个时刻时我心里只有感恩和平静。

任何生命都是奇迹,这句话也适合我平凡的一生。虽然我没有创造任何成就,但我对我的一生并不后悔,我的一生亲睹过荒唐的革命、丑陋的政治和各种贪婪的恶行,经历过各种无法言说的痛楚,但更多体会的是善良的人性、不朽的价值和各种卓越的成就:我在书本里和不同时代中伟大的人物、文明的奇迹和不朽的言行相遇,我更在现实中结识了我们这个时代诸多或卓尔不群、或平凡如我的人物(艺术史家、艺术家和其它领域的朋友),亲睹了他们的成就,领悟了他们的德行,体会了人性所能达到的高度,当然,我还在我苦难而慈祥的祖母、命运多舛而隐忍豁达的父母身上学到了宽恕、正直的品质,正是这些使我的一生具有了超越时间的意义。我游历过世界的不同地方,享受过自然、文明和人类创造的各种神奇,2001年我乘车从德国翻越阿尔卑斯山去意大利的途中,远眺雪山间孤寂的教堂和炊烟袅袅的村落,聆听着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曼弗雷德」,就是这种享受留给我的一个恒久的记忆片断,而这种片断又往往可与阮籍「咏怀诗」的达观和悲怆相辉映:“开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

我的教育没能使我信仰过任何一种宗教,虽然各种无名无知的力量时常使我对人生的无常产生畏惧和惶恐,这种无常也包括这样一种矛盾:上天慷慨地给了我很多眷顾和幸运,但并没有赐予我超常的才能和品质,这就使我的一生获取多于付出,它常常使我对那些照顾、帮助过我的亲人、师长、朋友和同事产生愧疚。我一生没有敌人,那些有意无意被我伤害过的人,我只能祈求他们的宽宥。

对于即将到来的诀别我没有任何恐惧和遗憾,本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本来“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如果需要留下什么诀别的话,我只想感谢那些在我一生中给予我爱、友谊和帮助的人,尤其是白榆,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她都一如既往地给我以施予和包容。

我们的所有财产都由白榆处理,我收藏和使用的学术书籍都赠予范白丁,希望对他一生从事的艺术史研究有所帮助,我收藏的现当代艺术的藏书和资料希望能捐给一个公共机构。

我不希望生后举行追悼会、告别仪式或任何类似形式的活动,死亡只是一种金蝉脱壳。

黄 专

二○一六年二月十九日 星期五

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OCAT执行馆长黄专先生于2016年4月13日20点29分在广州病逝。《诀别的话》将刊登于由他主编的《世界3》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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