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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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小秋没找到身份证,伊万掏出身份证签了房子。回家路上听吴哥的责骂,到家听王元的抱怨。从未有过地,伊万不等吃完饭,就找伊米出门抽烟。】

《咖啡师伊万的吧台(57)》
烟头往碗里扔,伊万在大学里常这么干,可家里人不知道。伊米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继续盯着超市对面的马路。

啤酒箱子旁边是垃圾箱,伊万踮着脚慢慢凑到跟前,端起碗,背对伊米,把碗倒扣过来。熄灭的烟头落入垃圾桶,碗底粘着烟灰。他侧身看伊米,伊米没有看他。有人掀开超市厚厚的棉门帘,他跟着进了屋,与那人并排走着,不让柜台里的人看到他和他手里的碗。

见两个人进来,方海转头瞥了他们一眼又继续看柜台里的电脑,王元的目光一直追着伊万,一直到他进了厨房。

等到被货架保护起来,伊万快走两步进了厨房,把他的碗放进水池,把伊米的碗摞在上面。他转身走到门口又站住,见王元走过来,他回到水池旁,拧开水龙头。水喷出来,打湿了伊万的脸,头发,袖子和衣襟。

“凉水多冻手啊,别像你爸爸一样也把手冻裂了。右边的龙头有热水。这里要是连热水都没有,我的手一定裂得比你爸爸还厉害。”

王元说完,伊万关掉左边的龙头,打开右边的。热水的水流没那么冲。他两手握着水池边缘,低头看水,像是为了等水池满了洗把脸。

“今天怎么想起洗碗了?复习不着急吗?”

“不是。”说着,伊万的手缓缓伸向热水,手还没碰到又缩回来,好像那水烫极了,有人逼着他要烫一烫自己。

“等你哥吃完了再一块儿洗吧。这么洗,浪费水。”

伊万捏起碗的一边儿,仿佛偷偷掀起一个盖子。水不断冲着他的碗,烟灰慢慢跟着水流了出来。王元走向他,伊万拧动水龙头,热水喷了出来。他又立刻朝反方向拧,把龙头关上。他的袖子开始滴水。

“老不用厨房的水龙头,连怎么关上都忘了吧。”

“一不留神就......”

“这倒是把你碗里的烟灰都冲掉了。”

伊万直勾勾盯着水池里的两个碗。王元退后两步,看了看厨房外的动静。没有客人,连个活人的动静都没有。她回身轻声对伊万说,“什么时候添的毛病,烟灰怎么能往碗里弹,那可是用来吃饭的。”

伊万打开冷水,把他的碗由里到外洗干净,从水中拎出来,又找了块卫生纸把碗擦干。

“好了, 把你自己的碗洗完就放在那儿吧。赶紧上楼去复习,不是只有一个月了吗?”王元话没说完,伊万已走出了厨房。

第二天,王元头疼。

这天一早,客人不多,头疼的她却并不庆幸。每天早晨六点半到七点半,是一天中忙碌的时段之一。这时候不忙,超市便少卖了不少东西。这时候人不多,她又担心一整天人都不会多,白白耗了一天。伊春带着孩子嘉嘉到处求医问药需要钱,伊万上学更需要,王元和伊米这老两口大半辈子省吃俭用也没存下多少钱,他们也需要钱。想着一大家子的缺钱,她更盼望多来点人买东西。忍着头疼,能多赚点钱也值啊。想到这里,王元又怕方海心里嗔怪她,借着身体不舒服不好好结账,耽误卖东西。接着,她又想起平时看不惯的方海的样子:“他平时心里有什么事都放在脸上。别人来买东西,心里再不痛快也得陪着笑脸啊。他总耷拉个脸,谁会爱看。什么时候看见隔壁超市老板出来都是笑脸迎人。他隔三差五都要摆个脸色,好像每个人都差了他八吊钱。我可不能和他一个德行。而且在别人的地方干活儿,重要的是不能给人留下话柄。”王元离开椅子靠背,直起身来,又驼背往前倾,胳膊肘支在柜台上,右手托着歪下来的脑袋。头更疼了,她实在什么都不想干,连她最爱看的电视节目都看不下去。她关掉电视,趴在柜台上。这时,客人来了。

王元抬头笑着问她要什么,女孩瞪大眼睛愣住。

“出门还记得,进门就忘了。”王元笑着说。

女孩有些生气:“我要毛巾。”这回王元不笑了。

客人常买的吃喝都摆在一楼,毛巾这类生活用品,买的人少,摆在二楼。早上七点,大多数人只买早餐,不会上二楼。为了省电,这时候二楼的灯是关着的,要等伊米八点起床才开。遇到这种情况,王元不能不顾柜台,带女孩上楼。王元给她一个手电筒,让她拿着独自上楼去找。女孩没接过手电筒,连毛巾也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吧。方海要是能早点来,东西就能卖出去。”王元又趴在了柜台上。

接近中午,方海来了。王元已吃过了伊米给她买的药,药盒摆在柜台上。

方海让她上楼休息。王元拿着药,留下药盒,上楼了。

过一会儿,伊春给方海打电话,说要去超市吃午饭,得知王元头疼得躺下了,怪罪方海粗心大意,该叫王元到小区里住,“超市里多冷啊。”

厚重的被子埋着王元,从房间门口看去,只能看见半张脸。就算没生病,水泥一样的被子下面,人要动一动,看起来都极为困难。王元不去那温暖的楼房。

伊春带嘉嘉来到超市,央求王元跟她一起回家。哈气飘在一堆被子上方,像人们寄予希望的屡屡青烟。

王元跟她到家没两个小时,嘉嘉发烧了。伊春要独自带孩子去儿童医院,王元红着脸说她头不疼了,伊春一个人抱着孩子跑来跑去不方便,她执意跟去。伊春看着王元和嘉嘉的红脸,决定带孩子打完针,再带王元去石盘医院。

到了儿童医院,医生把针尖亮出来,嘉嘉就大哭起来。伊春坐在凳子上,把嘉嘉按在怀里,褪下裤子。嘶叫声震得王元耳鸣,她晃悠两步要摁住嘉嘉乱蹬的双脚,伊春左胳膊堵住嘉嘉的嘴,右手使劲按住他的左腿,医生按住他的腰和右腿。针扎了下去,嘉嘉也咬了下去。王元张着胳膊站在一旁,掉了两滴眼泪。

打完针,王元立刻抱起孩子,不住地摇晃,不住地说话安慰,好像别人抢走了她的孩子虐待一番再还给她,好像孩子是替她去遭罪的。王元低头,脸贴着嘉嘉的脸,仿佛在像孩子寻求安慰。

嘉嘉咳嗽得厉害,把王元的脸弹开了。伊春领着他们去做雾化。雾化室像快餐店一样有个L型长桌,雾化器在上面陈列开来。

嘉嘉挣扎得更厉害。他一边哭一边摇头晃脑,“气都露出来了!”伊春抱怨,嘉嘉摇的力气更大,一边庆祝自己的抗争有了效果,一边争取获得最终胜利。他咳嗽着笑了两声,又继续哭起来。

王元一只手搂着嘉嘉的腰,另一只手抹掉止不住流下的眼泪。

“别哭了!”伊春喊着,把嘉嘉的棉裤扒下来,打了几巴掌,嘉嘉的屁股也红了。

“孩子别再更烧得更重。”王元迅速把嘉嘉的裤子穿好。嘉嘉不再挣扎,平静而有节奏吸着鼻涕,肩膀随着抽泣而耸动,不知道他憋不住的是笑还是哭。

王元松开手,去抹眼泪。这时,雾化器里的药吸完了。

把雾化罩拿开,嘉嘉又大哭起来。伊春把他推到桌子里面,好像剩下不用的碗盘。她沉默地整理雾化器,王元凑过去抱起嘉嘉,说着替孩子委屈,撇着嘴哭得比孩子还委屈,“妈妈是为你好才打你的。”

“您别哭了,回头您的感冒再更严重。”伊春把孩子接过来用纸给他擦眼泪,不像王元一样分不清是安慰孩子还是安慰自己。“别哭了!谁让你发烧的!”伊春抱着嘉嘉又吼了一声。嘉嘉用尽全力,往伊春怀里猛地一扎,哭声闷响。伊春轻抚嘉嘉的头,嘉嘉的哭声越来越小。

伊春给王元一张纸,王元没要,双手揉了两下眼睛,“不用了,省张纸吧。”

“您拿着吧,什么时候都用得上。”

“我在外面一般都用不上卫生纸。”

母女推让一张卫生纸,像在推让一张钱,“又不是值钱玩意儿,您还让啥。我抱着孩子,纸巾放不回去。”

王元拿过来,擤了鼻涕。接着,她快步走过伊春母子来到路边,伸手拦车。

这时,她的脸不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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