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考记 一

一有了手机后，外出打拚的男人就不再是天高任鸟飞的“鸟”了，顶多是一支风筝，系着一根看不见的线，线的一端就攥在...



有了手机后，外出打拚的男人就不再是天高任鸟飞的“鸟”了，顶多是一支风筝，系着一根看不见的线，线的一端就攥在女人手里。任你飞得再高再远，只要她想收线，用劲一拨拉，你就得乖乖地滚回去。若胆敢抗拒，或用力过猛，将线迸断了，你就难免在风雨飘摇中惨然坠地，无家可归……

五月末的一天，系着我的那根线就险些迸断。老婆在电话里发出最后通牒：

“我把话撂在这里，明天呢，是明儿最后一次家长会，专门讲高考的事，你再不回来，就一辈子不要踏进这个家门了！”

话音刚落就挂了，嘟嘟嘟……

慌忙拨过去，关机。晚上再拨，还是关机。我预感到，若再不听话，再拖泥带水，再阳奉阴违，就难免要成为断线的风筝了。

明儿上高三后，她就多次在电话里责令我回家陪读，理由是，别的家长都在陪读。我实在脱不开身，也不信陪读有多大效果，就连哄带拖，至今没有兑现。眼看高考一天天逼近，她急得一天几次电话，硬求加恳求：“你不陪读也算了，这会儿，只要你抽十天半月，陪个考，总不过份吧？这是决定明儿一辈子前途的时候啊，我求你了！”

我推磨一样想了一圈，结论是：不想成为断线的风筝。

次天一早，就以超出一百二十码的高速驾车回长沙。按惯例，家长会一般都在下午两点以后。我中午一点准时到家，或许能博取老婆大人的宽恕。没想到，迎接我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冰雹，险的被拎着耳朵逐出家门。原来家长会已在上午开完了。

我只好点头哈腰连赔不是。

发完气，她郑重地塞给我一个会议记录本，命我仔细阅读后再听讲解。我如捧圣旨，逐字细看。密密麻麻的有十多页，光“考试注意事项”就分三大项，每个大项分三小项，每小项再分A、B、C、D若干要点，堪称巨细无遗，滴水不漏。细致到别忘了提醒考生要随身携带卫生纸进考场，以免情急之下误将试卷当手纸，——去年高考就发生过此类案例……

看到此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笑，亏你还笑。你要是明儿他亲爹，就给我看仔细点！”

连忙端正态度，一口气看完，叹道：“不愧是四大名校，做出来的高考部署，只怕比淮海战役的作战计划还周密细致呢。”

她双手叉腰，点头说：“好，看完了罢？少贫嘴！你现在该明白，竞争有多激烈，时间有多紧迫！满打满算，离高考只有一个星期了。我呢，也不跟你罗索，只告你：你要是个男人，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就从今天开始，为明儿的高考多办几桩实事！”

我庄严表态：“一切听从夫人吩咐，不敢怠慢！”

“那好，你现在就去考场附近的酒店订房。要条件好的，离考场近的，不要管房价多高！”

连声喏喏。

上午连续驾车四五小时，这会儿连打盹的功夫都没有，才扒了几口饭，就立马开车去寻酒店。哪知凡上档次一点的酒店，高考那三天全都价格翻倍，而且预订一空。我冒着四十度的酷暑，在如火如荼的烈日下转悠了三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小旅馆，订了一间双人房。明儿妈不放心，晚上亲往查看一番，说房间里一股霉味，周围环境太吵，摇头说：这哪行？一定要上档次的酒店！

次天，我在几家上档次的酒店守候了一整天，才遇到一个退房的家长，一问价钱，吓一跳：每天880元。忙打电话请示要不要？

“要，当然要！你怎的这么婆婆妈妈！”

她老人家平时买把小菜都要货比三家，就地还价，绝想不到还有如此豪爽的时候。

她开一家文印店，平时都起早摸黑守在店里，无比敬业。可接下来的几天，她把店里的一应军机大事，全托付给两个打工妹，脱身出来，全力以赴为明儿高考采购各种文具、食材、零食、饮料以及备用药物等等。我只能俯首听命，为她提包，当专车司机。

一天，她从药店出来，提一大袋成药，让我查看：作为明儿考试期间的备用药，够不够？我一一查看：光感冒药就有四五种，还有人丹丸、藿香正气水、泰安退烧灵、肠安灵、舒肤膏、风油精、活络油、创口贴……不由得笑说：明儿身体棒棒的，又不上战场杀鬼子，搞这么多药干嘛？她说你们男人就是粗心，事前不想周到，万一生了病，临时抱佛脚哪来得及？

最难的是买菜。她对我们家附近的几个菜市场完全失去信心，说那些菜都难免有农药之类的残留物，重则中毒，轻则腹泻，都有可能让明儿考试“筐瓢”，于是执意让我驾车去四十公里外的市郊一位亲戚家采购，鸡、肉、鱼、蛋以及各种蔬菜，一古脑儿买回几大袋，将冰箱塞得满满的。又买了制作豆浆和果汁的机器，一遍又一遍地实验，终于做出可口的美味，让明儿尝过了才放心。

到了考试前一天，一切准备就绪。明儿妈反复推敲，时而一脸沉思，时而念念有词，时而向我发问求证，终于找不出一丝半点的疏忽，才长舒了一口气，发布指令：午饭后，就送明儿去宾馆，提前熟悉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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