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 帝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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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人间烟火

帝都滋味
2013年某网站推出的针对中国居民的口味调查显示,全国最能吃辣、最爱喝酒、最爱吃甜、最能吃苦的十大城市中,北京均位居其列。不惟当下,历史上的北京也同样滋味丰富。
中华遗产杂志
 |  豆汁

人来京想吃土产,我大多推荐豆汁。可惜当代网络发达,稍作功课的都知道,再糙的汉子喝一口豆汁就得喷,故而任我费尽口舌,行销也往往不能。偶有不怕死的要尝,待那一碗青灰摆在面前,怎么看都像液态的王致和臭豆腐,闻一下不干哕者甚少,胆大点的稍稍抿上一口也就败退了,极少数奇人尝过见喜,还要再上一碗,那就欢若平生,可以深谈些细密事了。

豆汁是陈味,又不同于腊肉梅菜腐乳一类的陈中有鲜,它似腐非腐,不是简单的酸甜,风评有说似泔水,甚者也有说像孟婆汤的,从寻常审味的角度评价,大体可用两个字概括——难喝。不过,本地土著却独好这口。然而北京所谓的“土著”,其实并不纯粹。在三千年间,各地各国人流在此地络绎不绝,饮食上便杂糅了无数外来因素。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这当世最堪称京味的——豆汁。



北京街头巷尾的早餐店里,有一种泛着淡淡酸腐味儿的特色小吃——豆汁。老北京人拿它当早点或者日常加餐,配上香脆的焦圈,再就几口辣咸菜丝,就是最熨帖脾胃的美食(摄影/陈安定)

豆汁初见于辽,《燕京风俗志/录》称其以绿豆制成,颜色灰暗,味甜酸。辽人食肉量大,且几无忌口,谷食中又偏爱加入奶及油脂。如此食性,恐怕连北方少数民族也不易妥当消化。豆汁,于是就在这种背景下顺理成章地诞生了。

绿豆原产自南亚次大陆,五代至宋初传入中国。在宋朝的腹心地带,绿豆在夏季多可熬汤解暑,而对于辽人来说,通常并无暑热之虞,当作消食化积之用。只是豆汁最初的制作原理不好考据,当代多依两法,一是以制作绿豆粉丝、粉皮的滤液残渣再行发酵制成,二是将绿豆洗泡、水磨,继而直接发酵。绿豆经过水磨会分成三层,上层是浆,可做粉丝皮等,中层是汁,下层是豆渣。在水磨绿豆的过程中,并无发酵一项,所以豆汁的诞生不太会是着意研发出来的。

旧京卖豆汁有行商也有坐商,行商是从坐商处买来成品,再担去街巷叫卖,坐商就是粉房,等于销售副产品。



老北京风俗画,表现的是旧京行商走街串巷卖豆汁的场景。供图/王弘力

豆汁可以生饮,酸味更明确。若再冰镇一下,因发酵过的绿豆淀粉没有沉淀,口中颗粒感强,会更加利口。旧时北京人拿它当水喝,浸在冰里,咽喉肿胀的,一碗就能消除。

熟饮则麻烦一点,熬豆汁很见功夫,取生品总量的二分之一,用小火加热,逐步添入剩下的部分,因液层较浓,熬时不能一次放入,不然受热不匀,也不能沸腾。沸腾则绿豆淀粉与汁液过分分离,也就是俗话说的“澥了”。这么熬着豆汁,厨房里便满是酸腐气,片刻容不得人,非开窗不可。

熬好的豆汁色泽暗淡,入口滚烫厚重,酸腐味浅下去很多,吃时还要就辣咸菜丝和焦圈,辣咸菜丝是酱制的芥菜切丝浇辣椒油,咸辣糅合酸甜,各去锋芒,圆融适口。焦圈则是春秋时期寒食节寒具的孑遗,外观形似臂钏,炸至香脆,主要是以油脂应对豆汁的消化作用,以免导致低血糖。

 |  麻豆腐

作为粉皮的副产品,豆汁以下又一层的副产品是发酵过的绿豆豆渣,俚称“麻豆腐”,世人对它的接受度与豆汁不分伯仲,多是北京本地人才有兴趣。

麻豆腐口感面又微沙,酸更有甚,助消化自不必说。为降住这怪味,需撒上小把葱花和青黄豆嘴(稍发芽的青豆黄豆),加雪里蕻增加咸香,再着意以羊油炒制。羊油不是普通提炼出来的皮下脂肪,是河北产的小尾寒羊去皮后的尾巴油,此处肥鲜甚于常品,兼有些许腥膻,正与麻豆腐味相得。吃时再淋上炸辣椒油,配碗米饭,五色五味虽不算正,一观一品也还琳琅。



吃麻豆腐纯粹是沿袭了国人不愿浪费的传统,脑汁绞尽也要把边角料做出喜闻乐见的口感。所费食材都很廉价,却集中了南北诸味——雪里蕻主产于长江流域,羊油则是河北地产,辣椒用法自川湘,葱花又是沿袭鲁菜,青黄豆嘴得于本地,五方杂处才成就了北京的一道怪味家常。

 |  烧羊肉

外埠朋友来游,有时遇到爱好羊肉的,便直接拉去吃烧羊肉。烧羊肉初流行大约是清乾隆年间,旧岁阴历二月二日上市,九月末下市,因坊间习俗二月二要吃面,烧羊肉剩下的汤是面条的绝配,点缀上香油浸过的花椒,以厚味借春鲜,是市民阶层能够享用的重菜之一。

这道菜用料不算复杂——羊肉、口蘑和黄酱,其他都是寻常的肉用调味品。羊,用张家口外内蒙所产,北京没有大片草甸,时人也不认本地产的羊,似乎对“汉人放牧”有种天然的不可思议感。旧京羊肉类餐馆通常有专人验羊,口外赶来的羊只,要请师傅摸过脂肪肌肉薄厚,才能入档。

所谓“口蘑”,则是“张家口外蒙古高原野生蘑菇”的简称,今多称双孢蘑菇为口蘑,是因双孢蘑菇繁殖较快,后世口蘑的品种大量集中在双孢蘑菇一种,为人误认,实际当时口蘑品种纷繁,所有口外野生的蘑菇都算口蘑。旧京认为口蘑味鲜,多以调汤,香菇则下一档,传统咸豆腐脑即以口蘑羊肉末制卤,今久不见。至于黄酱,则是河北地产,为全国所知多见于炸酱面,其实京津冀酱肉炒菜也都用此味。



烧羊肉(摄影/朱浩)

烧羊肉时,锅中先下黄酱,熬成酱汤,滤去渣滓。接着将全羊脔割入锅,下葱、姜、冰糖,去浮沫,煮硬成块后捞出洗净,再将羊骨碎垫于熬好的酱汤底,下肉与香辛料,先武火后文火、减火再煮,口蘑用水泡过一天后,连汤倒入锅中。微火烧至羊肉软烂,吃时再以香油炸透,夹烧饼或拌原汤面。

用酱卤肉是常见的烹饪法,但多见于酱油,而少用酱本身,老北京烧羊肉可谓独辟蹊径。大店用肉或由口外直送,小店多自羊肉床子买来,都是清真铺子。而口蘑调羊肉味又是纯粹因地制宜的手法。一菜之中,合诸省物产、各族所长,是北京五方杂处的又一范例。

 |  二锅头

老北京下馆子吃羊肉,喜欢再来上几杯二锅头,暖心暖胃。二锅头是烧酒,即蒸馏酒,北方多食羊肉一类的腥膻之物,为祛口中异味,配酒味道更须直接。

烧酒在京大行是在元代以后,用的是蒸馏法。河北省青龙县曾出土过金代烧酒锅,系青铜铸造,约为金世宗完颜雍时所制。公元1161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孙子完颜雍,借契丹叛乱、海陵王完颜亮南下攻宋之机,在东京辽阳府称帝,随即攻入中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完颜亮后为兵变所没,完颜雍暂停了对宋战争,又分化瓦解了契丹族的叛乱,让金国各族丁口归于生产,金国粮食产量有了相当数量的增加。在此背景下,研发新品烧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二锅头创于清康熙年间,前门外的源升号酒坊,为优化烧酒普遍存在的低沸点杂液问题,将蒸馏冷却器中第一锅冷却的酒头和第三锅冷却的酒尾提出,保留第二锅冷却的酒腰,即二锅之酒头,新酒遂名。

如今物流渐盛,各地烧酒汇聚北京都不困难,但毕竟多年浸染,又兼有对乡产的自珍,即使有上品酒可供选择,本地人独饮宴客时也还是更愿意摆上几杯二锅头。北京人重视这个酒,席上不会接受对它的批评,可以被侮辱酒量,但不能被侮辱酒味,即便内心对它的层次有着清醒的认识。广告常说,二锅头是咱北京人的酒,但三千年存亡绝续沧海桑田,谁又是真真正正的北京人呢?帝都的口味,来自八方。



图为北京前门大街鲜鱼口的一家店铺,橱窗上悬挂着天南地北特色小吃的招牌,足见北京今天的口味之杂。摄影/李睿明
文章节选自《中华遗产》杂志2015年第1期
《帝都滋味》
撰文:知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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