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声:莫辜负这大好河山——《雄关万里摄影展》观后

 

为《雄关万里摄影展》题:雄关万里气若虹,蜿蜒飞渡九千重。卫国护家前朝是,魂存筋在待龙腾。——刘春声于2016...

为《雄关万里摄影展》题
雄关万里气若虹
蜿蜒飞渡九千重
卫国护家前朝是
魂存筋在待龙腾
       ——刘春声


2016年1月16日,由长城小站主办,河北摄影家协会、中国长城学会、《摄影世界》《世界遗产》《中华遗产》《大众摄影》等五十余家单位联合发起的《雄关万里》影展日前在中国海关博物馆开幕。参展的60多幅摄影作品,出自长期关注长城的职业摄影家、长城研究专家学者、摄影爱好者、长城保护志愿者之手。他们通过自己的镜头,定格了一个个精美的地理空间和时光瞬间,展示了古关之雄姿、长城之壮美、古人之智慧,让更多的人走近雄关,了解长城。

严欣强《望京仙风》  拍摄于北京市密云区司马台长城仙女楼 



这是明长城中最为峻美的地段之一。作者采用竖画幅构图,很好的体现了仙女楼拔地而起的气势。早上的侧逆光也把长城左侧的层层灌木表现出来,使画面中的每个细节都令人悦目。右侧和左侧相比,所占画面虽然稍小,但空间感并不小,是整幅作品透气之处,所谓“密不透风,疏可走马”,北方冬天的山和长城更加显得气象森严了。需要指出的,这个画面已经被人拍过无数次,但很少有人注意兼顾下方那堆嶙峋的巨石,更多的是把它忽略掉或弃于画面之外。而严欣强不但把它置于近景还给予较大的地位,画面空间感顿时就加大了,使盘桓而上的长城律动又不失稳健。在早上柔和阳光的映射下,蜿蜒的长城恰似金龙出水,而下面的那堆巨石,不就是蛟龙带起的浪花吗?

主体中心位置构图往往不讨好,但《望京仙风》恰恰就用中心位置构图,因为有长城蜿蜒的走势,静中有动,何来平庸?绘画和书法的笔墨在平庸中求变化叫做“破”。摄影亦如是。

严欣强是长城摄影标志性人物,拥有自己个性鲜明的摄影语言,淳朴、自然、写实。

董旭明《吴钩锁关》  拍摄于河北省张家口市独石口



独石口属丘陵地貌,在此构建长城要塞,出于无险可倚,也因此给摄影带来不便,故多数表现独石口的摄影师往往借助云雾,否则难以出彩。董旭明则利用光影,撷取一小段墙体的曲线,命名以吴钩锁关,巧妙地把古代的兵器和长城这个防御工事结合起来,自然而贴切。画面中光影散射下的一片绿地,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绿色象征和平和安宁,这就把色彩的情感和长城的使命天衣无缝的贴合在一起,足见作者匠心所在。

《吴钩锁关》裁取竖画幅,删繁就简。画面干净利落,主题突出,光影运用娴熟老道,属小品精作,小作品中见大主题。

董旭明多年沉浸于长城题材的创作,路子宽,起点高,摄影语言丰富,以自己创作的大量美图诠释着独特的长城摄影风格。

李秦《山雨欲来》  拍摄于河北省涞源县天桥



摄影师登临这个场景时,时值早春,青草刚刚萌发,又恰逢山雨欲来,乌云压顶,而近景尚透射着天光,形成较强烈的视觉反差,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刻,摄影师按动快门,完成了创作。

于是我们感受到这样的氛围:蜿蜒连绵的长城,如同巨龙横卧在山梁之上,经过无数次的疾风骤雨,仍然以挺拔的身姿,忠实地守卫着家园。

人们热爱长城,敬重长城的品格,是把长城拟人化了。氛围是一张片子的灵魂,由摄影师所营造,在构图的时候,其画面所有构成元素,所有取舍,都应服务于这个氛围,这是作者通过片子对观众所说的话。一张片子能感动观众的,往往是先入为主的氛围。我通过释读这幅作品,感受到了作者的用心,长城是中华民族不屈的象征。

李荣升《雄关浴新光》  拍摄于河北省遵化市洪山口



在层峦叠嶂的苍莽之间,盘桓于山坳中的长城,沐浴着一缕金色晨光,越发显得卓然超群。长城沿线有成片松柏的并不多,而摄影师选取的这个机位,在近景恰好有一片挺拔的松柏,古老的长城和勃勃生发的青松叠现在同一画面,让观众强烈感受到古老长城万劫不灭的生命力。

这幅作品层次分明, 远景明亮的山脉,中景受光的城垣、敌楼,近景弱光的树木三个层次各自成画,又相互依衬。右下方的几小片残雪,恰好把大面积的暗区破掉,虽少犹缺。整幅作品,如果没有准确的曝光,后期很可能不好收拾,也足见摄影师的功力。

王一舰《春耕》  拍摄于山西省天镇县李二口



一个巨大的烽燧,一个犁田的老农和一头驴子,这就是摄影师让观众看到的主要景观。我很喜欢这幅构图简约的作品,如果看到这个场景我也不会放过。但是这简约中却蕴藏着丰富的内涵。

人类历史就是托尔斯泰的小说《战争与和平》,普通人关注的是生计,统治者关注的是权力,进而实现更多的占有,和平只是战争的间隙。作者呈现给观众的是和平时期的一个片断:早春二月,农村开始春播的准备,从容的农夫,慢条似理的驴子,和城市里的快节奏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作为长城防御体系构成部分的巨大烽燧告诉人们,这里曾是昔日的古战场。在那个时代,如果没有长城的守护,人们就没有可能无忧无虑地春种秋收?这张片子,最形象直观地诠释了长城在历史上曾发挥过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从摄影角度讲,构图也是近乎完美的,把烽燧置于画面偏右的位置,其身后就是人们生活的村庄。左侧的农民、驴子既是主体也起到平衡的作用。背景的山也有层次,两山之间的川,正好给烽燧让出空间。晋北的早春是单调的,尽管画面中有树木却还未泛出绿色,而农民戴的帽子,以一点难得的红色给整个画面增添了情调。最后,片子下方这一条新翻开的带有墒情的土,是整个色调重要的补充,有了它,加强了视觉反差,这张片子就立起来了。

胥焰《老营暮归》  拍摄于山西省偏关县老营



和其他参展作品不同的是,老营门洞里的那一道斜阳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恰在门洞中走过的人,正是当年长城工事所保护的对象,我想在那个年代,长城对于他们是何等的重要,因此他们爱护长城也会象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事过境迁,长城不再重要了,可以任其随意折毁,可以任其颓圮倾覆。画面左下大面积暗影中的垃圾,已经说明当地人对长城的态度了。如果老营修成景点,成为当地的摇钱树,那长城的待遇便大有不同。中国人缺少对历史的尊重,对祖先的敬畏,在对待长城的态度上已经表露无遗了。

作者的摄影技巧是高超的,或许是在表现光影的魅力之外,也在告诉人们,长城也亟需受到保护,特别是当地人的爱护,让这个世界上体量最大的人类文化遗产能益寿延年。

郑严《花开雁门》  拍摄于山西省代县雁门关



雁门关我去过,一别40年。那时的关城蒿草没人,圮塌如累危卵。郑严的照片让我看到了雁门关的现状,修缮已毕,效果尚好,至少比某些“修旧如新”的工程强,象一座历史建筑的模样。可能摄影师的目的就是想告诉观者,你看到的就是今天的雁门关,我已经忠实地记录在此。片子右方的“古建”,原址是镇边祠,原来印象中好象只剩一个土基,现在也恢复了,从片子上看复建比较成功。如果没说错的话,镇边祠是500年前为纪念赵国的大将李牧而建,当地人称李牧祠。现在恢复后不知仍否是镇边祠?右上方的塔我没印象了,是新的?是原物?还是恢复的?不得而知。

总之,这是一幅古建筑群的记录片。作为一位长城摄影师,除了运用摄影语言,着力表现长城的美、险、雄、奇之外,还有一项职责,就是忠实的记录下长城及其防御体系的所有要件,同样功德无量。

容晶《冰封敌楼》  拍摄于河北省抚宁县板厂峪



这是一幅冰雪片,也是一幅画,银装素裹的长城越发显得英姿勃发,叹为观止。机位选的好,近景一丛冰挂,仪态万千。沿着城墙一路看上去,便是板厂峪鬼斧神工的“石林”奇观,犹如水墨山水画中的斧劈皴,把山的肌理表现的淋漓尽致,魅力四射,将其放在中景,相当耐看。再远,便是制高点的敌楼了,在近景中景和远景淡淡山峦的烘托下,大有横空出世之感。

有人说,摄影师运气好。我说不是运气好,如果对于只去过一次长城的人来说,那是运气好,而对于长年在长城摸爬滚打的摄影家来说,这是回报。长城一年四季都是美的,不同的天候有不同天候的魅力,摄影家的职责就是把它的美全方位地记录下来,挖掘出来,这才对得起长城。否则,藏在深山人未识,那就是摄影家的失职。可是,这有多苦多累只有摄影师知道,观众看到的只是《冰封敌楼》这样大美的画面。还是那句话,唾手可得的绝不是最美的。

纪正权《虬龙负风》  拍摄于河北省滦平县金山岭



这是金山岭长城的风光奇观,雪后初霁,朔风挟雾。摄影师抓取了这个不多见的瞬间,借助一缕侧光,把沿着山嵴蜿蜒而上,如虬龙负风般的长城表现的痛快淋漓。

这幅佳作删繁就简,构图干净,用远景雪峰的浑白与近景山脉形成的阴影和色温的冷暖形成视觉的反差,让观者感受到了大好河山的雄奇、不朽长城的魂魄,不能不让人激动、感动,热血为之沸腾。

于文江《沉烽静柝》  拍摄于河北省抚宁县城子峪村



长城是战争的产物,安居乐业是老百姓的祈盼。统治者修筑长城,当然首先想到的是社稷的长保,同时也起到了佑护黎民的作用。这幅作品带着观众穿越到数百年前的那个时代,战争不可回避,长城不得不修,百姓的日子也得过下去。很好的地诠释了战争与和平这个人类历史的永恒主题。

这也是我心仪的一幅佳作,以意境胜出,以氛围见长。用黑白色调,表现静夜下的敌楼、山村再合适不过。柝,旧时代打更人手中之物,俗呼梆子。摄影师用打更的梆子声来衬托静夜,达到无声已静,有声更静的意境。当观众凝目于树上惊起的群鸦,再联想打更人的柝声和“平安无事”的呼喊,不难感受到这个小山村的静谧之夜是何等温馨。

这一切皆因为有了长城。

李炬《西出阳关》  拍摄于甘肃省敦煌市阳关遗址



看过不少拍阳关的片子,多是孤零零的烽燧兀立在沙丘上,比较单调。李炬的处理,是将长年积雪的祁连山拿来作背景,和红色的雅丹地貌形成冷暖反差;控制景深,压缩距离,把近景的白杨,中景的骑马人和烽燧,远景的雪山叠加在画面上,元素增多了,色彩丰富了,表现力提高了,拍出或者说制作出一种油画的观赏效果。

怎样破除单调,是摄影人常常遇到的,在这方面,《西出阳关》用了心。

葛蔼《羌笛月色》  拍摄于甘肃省嘉峪关市



这也是一幅用氛围说话的片子,明月常有,关楼也在那里不动地方,谁拍也是它。可是那一大团的云和彩虹可就难遇了,所以机会总是青睐勤奋的摄影师。这张片子,首先是那一大朵云,先把氛围和调子奠定了,观众再审视细节的月、虹、关楼和垛口,羌笛何须怨杨柳,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意境就出来了。长城是边界线,长城以内就是家国,人一旦离开家国时,那种安全感顿失的心情是复杂的,《羌笛月色》给人的氛围感受是忧伤和悲凉。

长城曾是大多数中国人的保护神,生命线。我们拍长城,宣传长城,目的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长城,既了解长城的过去,更了解长城的现状。长城给了我们摄影人那么多的美片,经过我们的努力,延续长城的寿命,这是我们对长城的回报。

单玉瑛《云漫雄关》 拍摄于河北省赤城县独石口



女摄影家拍出的片子,往往更细腻,情感更丰富,表现在色调、视角、选材上的与众不同。单玉瑛的《云漫雄关》,2011年9月12日拍摄于大名鼎鼎的独石口,现在已成了拍摄圣地。《云漫雄关》采用全景式的构图,场景气势恢弘。摄影师在日出之时,抓取了强烈耀眼的晨曦,暗红色的丘陵和红色片石干插的墙体经晨光照射,象浴火一样呈现出燃烧般的景象,正与摄影师对长城倾注的炽烈情感相吻。

杜震欣《老牛镇河》 拍摄于山西省偏关县老牛湾



老牛湾是著名的长城景点,深受摄影人青睐。这幅气势恢弘的作品是冬季雪后拍摄的,远景是黄土高原特有的黄土山峁,穷地之险,壁立千仞。在光照的作用下,山体的断面呈现出金黄色泽,远望如铜墙铁壁,和中景的村庄、孤立的敌楼,构成了长城主题的主要元素,特别是村庄里的那一缕炊烟,一下就使凝固的画面有了生命。

这幅作品最为精彩的是近景那一道黄河大湾,这也是作者的用心所在:受黄河大湾旋风的吹动,河道内的残雪形成如白浪逐涛的奇观,作者抓取了这个难得的景观,把本来“顿失滔滔”的画面,拍的动感十足。我想强调的是,作者在拍摄时,天气条件似乎并不理想,但事物往往一分为二,利弊共生。假如光照好,河面受到强光反射,对表现冰的质感肯定不利,我们可能就看不到当前这个暗青色的色调,而至少我本人对这个暗青色的色调十分喜欢。弱光条件下,色彩还原就会更真实更准确。不少摄影人追求光的完美,遇到不理想的情况,情绪会受到影响,创作激情大为下降,可能就会失去本来可以出片的机会。《老牛镇河》的摄影师没有放弃,才有了这样一幅氛围、意境、构图、色调均佳的大作。再多说一句,黄河在冬季即将冰冻的时刻,水流趋缓,泥沙出现短时的沉降,水面会呈现少见的青色,这种机会相当难得。

杜震欣作为一名杰出的女摄影家,多年来以羸弱的身驱几乎走遍长城的山山水水、沟沟壑壑,为人所敬重。她镜头中的长城,既有女性细腻的审美视角,又不失雄浑厚重的历史沧桑感。拍长城,秀美细腻之余,大气是不可或缺的,否则,拍出长城的就没有魂。杜震欣的长城片,两者兼有。我们有理由期待她以更多的精彩作品呈现给观众。





插图照片:

作者翻拍于长城小站策划编辑、中国海关博物馆创意出品的《雄关万里》影展集册





作者:刘春声

笔名:村野  齐庚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钱币学会理事,专家委员会委员

中国长城学会会员

中国人民大学财金学院客座教授

国家“八•五”社科重点出版项目《中国钱币大辞典》编委会委员、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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