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丨二十三.身在俗世

 

人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若不是许长恨的背影仍一动不动立在我的面前,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人千辛万苦来寻情蛊,却是为了给自己用呢?倘若她真的如此做了,又能有什么好处?

除非……

我犹豫着开口问道:“许姑娘,你有心上人吗?”

许长恨双肩微微一颤,转过身来看了看我,目光中满是惊疑。

“我在想,若姑娘想要对自己下蛊,却要找谁来下呢?”我笑着解释道,“姑娘若想忘记什么人,也不必行如此极端之法。”

她面色忽然一凝,不待我继续把话说完,冷冷地道:“掌柜愿意放我离去我十分感激,若没什么事情,这便告辞了。”

说完,许长恨对我拱了拱手,转身推门而出。

“许……”我有些措手不及,刚要出言相留,却感身后一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身望去,独棹翁面带愁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正忧虑地望着门外。

只见许长恨虽然带伤,步伐却仍是飞快,不一会便走出了客栈。

我低头微微一叹,又看独棹翁仍站立原地凝神不语,我不由苦笑一声叹道:“看来许姑娘定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

“嗯,只盼她不要误入歧途。”独棹翁点了点头,面露沉思之色,紧跟着也出了房间。

之后几日客栈倒是冷清了下来,我除了照看玄祎的伤势之外,便是坐在大堂默默发呆,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我总也有些隔世之感。

客人少了,曾是“邵大爷”的独棹翁便也乐得清闲,白天往往不知去向,有时甚至半夜都不见人影。而我知晓他的能耐,是以并不太担心,反而是许长恨离去之后再也没有露过面,这让我稍稍有些不安。

玄祎本就伤的不重,几日后便又活蹦乱跳起来,看她这般爱玩爱闹的模样,哪里像个江湖人?

这一日,风和日丽,我正拿着扫帚准备将大堂好好打扫一遍,却看玄祎“嘭”的一声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正落在我的身边。

“你这样可会吓坏我的。”我佯装被吓坏的模样,向后退了两步。

“吓傻了你,这客栈便是我的啦。”玄祎坏笑了两声说道,“大掌柜,你看如何?”

“这客栈整日没人光顾,给你也罢。”我摆手笑道。

玄祎听了这话,大眼睛鼓溜一转便在寻思什么刁钻计策,就在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人声。

“我说掌柜啊,你这生意怎还是这般差?”

说话之人声音清朗洒脱,入耳分外熟悉,我立即认出是夏清扬回来了。

“夏兄,别来无恙?”我转身笑着说道,随即快步取来茶水,为他腾出了座位。

“还好还好。”夏清扬嘿嘿笑着,一边大咧咧在桌边坐了下来,又大声向着门外唤道,“快进来喝茶了!”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长裙,姿态优雅端庄的女子缓步而入。却见她柔美的面孔带着一抹笑意正看着夏清扬,正是秋婉兮来了。他二人出游直至今日,此时双双带笑而归,想来游玩定是十分愉快了。

“姐姐,你可回来啦。”玄祎欢笑着疾步上前拉住了秋婉兮的胳膊,将她拉到了夏清扬的身边,口中撒娇道,“姐姐不在,我可闷死了。”

“怎么,有掌柜陪你,你还嫌不够吗?”秋婉兮伸手在玄祎额上一点,笑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去听她二人胡闹,但刚想去厨房却又想起独棹翁今日一大早便已出门,想要备点酒菜怕还要自己动手,不由摇头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我正愁思间,客栈却又有了动静。

却听楼梯一阵响动,钟垣身着一袭儒衫出现在了大堂。

这几日客栈无事,钟垣大多时光都是陪在林霏身边,而他如此主动的出现到还是第一次。

“夏兄,你可回来了。”钟垣大步而来,一把拉住了夏清扬的双手,身色激动。

“近日可好?”夏清扬拍了拍钟垣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托福,近几日到还顺利。”钟垣笑道,“所以无论如何,小弟也想着要当面与夏兄道谢,若非当日夏兄点醒,只怕……”

“等等。”夏清扬突然扬手打断了钟垣道,“听你这话,似是要走?”

钟垣愣了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夏清扬如此神机妙算。此时我也留意到了他二人的对话,不禁开口问道:“钟垣,你要走吗?怎没听你提起过?”

钟垣抬头望了望我,目中露出愁苦之色道:“掌柜,我本想一直留在此地,现在只怕……”

“掌柜收留于我,后又为我与林姑娘之事四处奔波,钟垣嘴上不说,心中实是感激不尽。”钟垣顿了一顿又道,“若非掌柜,也无钟垣今日。只是现在既与林姑娘重聚,我也要重新考虑一番将来生计了。”

我这几日也已发觉钟垣与我相处时面色有些不太自然,想来定是不知如何向我开口辞行的缘故。其实我自从撮合他二人重聚之时便已料想到了现在的局面,自然不会将他辞行一事放在心上,便笑着摆了摆手道:“你有什么打算,可是重新参加科考吗?”

钟垣听到此话面色一紧,点头道:“正是,林姑娘也希望我能再试一次,这也是为我俩将来考虑。”

“也好。”我点了点头道,“这么算来,你们之后倒还能在考场相遇了。”

钟垣闻言与夏清扬对望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极好极!若是如此,我倒也多了一些盼头。”夏清扬哈哈笑道。

此时我掐指一算距离下届科考还有两年,这两年说来也算漫长,但若定下了决心,想来也不会太久了。我不由想到夏清扬与钟垣双双中榜的模样,二人相拥榜下极尽欢颜,相互道贺……我嘴角微微扬起,却又忽然记起一事来。

“对了,夏兄。”我抽来一张凳子在他俩身边坐下,插口道,“你先前曾说有事找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啊?”夏清扬面色一变,眼神不由自主飘向了秋婉兮的方向,口中支支吾吾道,“什么?有什么事?”

“你不记得了吗?”我没理解他表情的含义,不禁皱眉道,“就是那晚我俩喝酒时,你曾提起的……”

“啊……那个……”夏清扬哈哈一笑,大大咧咧道,“没事没事,已经解决了,解决了。”

我看他神情怪异,心中满是狐疑,就在此时秋婉兮似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从与玄祎的谈笑中侧过了头来,含笑问道:“夏公子,什么事?”

她这“夏公子”三字拖得极长,我立即察觉有些不妙,看来此事定与秋婉兮相关,而看夏清扬此时的神情,他定也是想着瞒天过海结果却被我无意说破了。

“哈哈,也罢也罢。”夏清扬挠了挠头,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道,“我原本是想只身前往赣州拜访圣贤,一来求其指点诗书字句,二来也求修身养性。而婉兮一直随在身侧,旅途劳累只怕多有不便,是以想要拜托掌柜帮忙想个法子将她留住。”

“嘿,你……”玄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刚要发威,却被秋婉兮拽了回去。

却见夏清扬目光盯注在了秋婉兮的身上,似有笑意,却又闪着微光,过量半晌方才叹道:“只是这一次出游,我的想法突然变了。”

“哦?”我奇道,“怎么变了?”

“圣贤有云,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我初闻此言,只觉茅塞顿开。原来我离家出走,寻拜圣贤,其实都是逃避的借口而已。”夏清扬叹道,“道理早已在心里,而我却还在装睡。”

我看到夏清扬这般模样,又见钟垣竟也流露出一股惊佩之色,心中不由对他这番话细细思索起来。

“什么宇宙?什么心?你说什么呢?”玄祎皱眉斥道。

“人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夏清扬端着茶杯细思道,“一切是非曲直,你我心中早有答案。”

早有答案?

既是不虑而知,又怎会有如此多的是非恩怨?

我心中疑惑,想来成贤成圣者寥寥无几,真正窥得本心又能付诸行动之人少之又少,是以我等凡夫俗子身在尘世,只得浑浑度日罢了。

我突然想起了独棹翁的话:

你身在俗世,又怎能免俗?

倘若许姑娘眼下在此,不知道会有何感想呢?

(未完待续)
本篇摄影:何以叙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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