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原创:祖父与祖国

 

​  五星红旗依旧在上方扬着,有些东西也依旧在我心中涌动。于我而言,祖父就与祖国一同留在了我心中。...





社团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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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与祖国
文/封寻


老张面馆的蓝色卷席门还是紧闭的。你可别说,我原本不是要在那儿停留的,实在是路过那里时自行车的链条被我用力一脚蹬掉了。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种时候我只好将自行车往边上一靠,蹲下身时注意到门底的老锁分明已经发锈,不必抬头,掉漆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仍旧写着门面转让的字样,让我有些想笑。

我的祖父自离开中国后,就少与我们联系了,在这种影响之下,最初我对他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厌恶。不仅是我,就连从未打过交道的人们也一样。你看,遗弃的面馆最开始还会有常客在门口停留,再后来,人们吐了口痰就匆匆走过。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我一阵惊觉,忽而想起前方一两百米是镇上的中心小学,于是倒吸了两口凉气。我低头看了看表,又仰仰脖子看看天,远处的五星红旗忽而从心中印入了眼里。

我弃开了链条,屁股贴在后座上。现在的我只想停下来给你说说我的祖父,说说祖父与祖国。

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歌调刚起音,我的祖父仿佛预知了般开始了他的第一声啼哭。

祖父并非那时才被接生婆从他安稳的睡梦里硬生生地拉扯出来,这谁人都知道。直到很多年后村里的后人无不为此感慨,有关这一年这一天,祖父出生时毫无声息,在经过倒立拍背等仍旧无济于事,继而猛然一声哭喊,震惊了整个桐木村,震惊了整个新中国。

祖父姓张,名为建国。

依照当地的习俗,但凡村落里的孩子周岁,都该有一场气派的抓周仪式,尤其是对于这样“与众不同”的孩子。

当时我的祖父已经咿呀能说些话了,尽管含糊得人们难以会意。然而比起他的身体行动,这些已经足够令人他爹娘兴奋许久了。他站着不足几秒便歪倒在地,蒙住眼后更是另当别论了。他们都记得那日祖父趴倒在地摸着了两根细细长长的东西,掂了掂有所思地放下了一件,留在手中的是一把尖锐的刀子——那是他阿妈无意放在周边的。她反应过来时,他正将它对向自己心头。她慌乱夺下,嘴里念叨着这都是乱来的。周边的邻居看得发愣,为掩盖尴尬,只好说着:这小建国,长大后定是不一般啊。

同月,祖父阿爸入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参与了抗美援朝,往后他常常问:我的阿爸呢?我的阿爸去哪了?可是这年他只会说:阿阿…阿爸。也许他能说,即便如此,他的阿妈也无法听懂回答。

五二年,他的阿妈开始整日忧心仲仲,常常在土坯屋外转悠,人们猜测她是伸长脖子惦着阿爸的归来。并不如此,而是她偶然得知和阿爸同样参战的儿时好友的牺牲,使她的忧郁与焦虑叠加。

阿妈总说:你的阿爸去保护祖国了。

谁也没料到阿爸竟然回来了。

那天我的祖父正站在自家分得的田亩边上,看着阿妈的汗水一滴一滴赐给了土地,他开始欢快地跑,即使那时的他跑起来艰难缓慢。

他是以“惊天动地”的哭喊宣告着他阿爸的回归的。他跑远跌倒的当时未出声,而被一个身着军装的男子抱起倒是哭了。他已经认不清阿爸了。

你别歇气,听我说,这样平静的生活并没有得以维持多久。

洪灾过后闹了饥荒。家中铁制器具全都上交被捣毁作为炼钢原料,村里的人们已经全然失去了笑容,偶尔碰面也毫无表情。唉声叹气是常有的,仿佛在掩盖他们由于饥饿发出的令人惊怕的声音。于是也再没有人来他家看“不一般”的小建国。

有段日子祖父玩着玩着突然倒地,又若无其事地拍拍起身。阿妈看到后,气叹得更长了。

我有些渴了,我得去旁边的何记杂货店去喝瓶水再继续讲。

“小阳?多久不见你了!怎么会想到到这来转转呢?”

“没事就经过…经过嘿嘿…看看。”我的脖子有些酸疼,绕了绕正好看看这里变化,“对了何婶,这面馆怎么就没人处置呢?”

“听说过几天会有人来了,也挺好的, 我妈也就不会再惦记了。小阳,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要离开祖国吗?”

我摇摇头,狼狈地回了车座,心里还疙瘩着何谓离开。我还是继续同你讲吧。

六八年我的祖父只身一人越洋去了美国。这年他才十九岁,他阿爸阿妈的尸骨才凉,他搁下了大着肚子的何家婆婆,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祖父没去过学堂,但识字。早先他同地主家孩子要好,跟着学了不少知识,尽管后来地主被打倒,但那时他已经认识很多了。他不懂洋文,大概是到了那边后才逐渐听会的。

关乎我祖父去国外的原因,人们至今也不能了解实况。我虽也不知什么,但至少明白一点,祖父阿爸阿妈的去世定是促使他远离祖国的原因。外面的人各有说法,也都无非是说些什么过不了这困苦的生活,逃到美国去享福了,所谓的说法不一,只是说怎么过不下。有天小弟在与家里争执之下说,祖父是卖国贼,一气之下的我给了他一耳光。

七零年我祖父受人污蔑进了监狱,从此以后与我们断了书信,也正因如此他再也没有回来。那段期间,他不断地帮美国人做事,躯体已不受控地进行着。与此同时,他一直在记录那些年里那儿发生的与祖国应该发生的事。

我知道这些都源于我的父亲。他于很久之后到过那里寻找过祖父的消息,原是一无所获,后来无意在美国某报上看到了祖父的事迹从而打听到了他的住处。但那已经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

一九八零年年初,我的祖父张建国不知从哪找来与当年相似度极高的刀子刺向了心脏。他手中的字条迅速被染红了。

于是再不会有人能看清上面的字——祖国在我心中。

你好像失去了耐心,泛黄的“转让”纸张。所以后来我只是草略说了些。既然不在心中,你还有他们,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五星红旗依旧在上方扬着,有些东西也依旧在我心中涌动。于我而言,祖父就与祖国一同留在了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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