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海

 

研究生毕业后，他一个人来到这座沿海城市。

大海是每个生于内陆的孩子在梦里千遍万遍寻找的地方，可当他爬过蚕丛鸟道的七年大学生涯，才发现来到这儿，并不是融进这儿。

他租了一居室，找到一份和专业相关度颇高的工作，朝九晚六七八九十，衣着光鲜地穿梭在车水马龙的光阴里。早晨拥挤的公交车挤不醒他，夜晚空荡的屋子催不睡他，窗边防盗的报警器睁着红色的眼睛，就这样看着独立而日渐成熟的他，又好像在看着一个少年。一个不好不坏的二线城市，没有北上广深热烈的喧嚣与挣扎，清平的五光十色照不亮海深处低沉的哀歌。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故事里的苦行僧。

“你在寻找什么，你为什么背井离乡？”

“向西有天高的山麓，向北草原茫茫，向南莺鸣柳绿是家乡归处，向东只是条蔓延难及的海岸线。”

他不是那么文艺，听不清父母关怀里藏着期许，也无法回答稍纵即逝的孤独疑问，却坚定不移。

他喜欢过一个本地的姑娘，姑娘父母嫌他没房子，成人世界里一年半的感情连青春岁月都还不起，于是各走各的。听同事说她结婚时司仪请的极好，新人与两家父母欢欢喜喜，不过从城北嫁到城南，新娘眉间不见忧愁。

于是他咬牙买了房子，偏郊区的小两居，还是住在租来的一居室里。

他在我面前这样局促的坐着，手指不自觉的摸了摸桌上的勺子把，带点勇气地开口：

“你老家是哪里的啊。”

“我挺喜欢这座城市，气候也好——以后会把父母接过来，现在的房子我自己出的首付，你要是觉得远，以后可以往市中心再搬。”

“在沿海城市定居一直是我的愿望，可能我心里也挺向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吧。”

“在二线城市压力还能小点，不过挣得也不多，哈哈。”

“那以后你还会回去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侧头看了眼外面——透明的窗户映出他毛寸利落的短发，姿态有点像在观赏玻璃橱柜里展览的自己：“当然会定居在这儿啊！我们都是有理想的青年，怎么会不努力追求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怎么会呢？”他面前的眼睛里又出现了梦中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