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夜话 故乡，不过是一场记忆的蒙太奇

回到故乡，这不过就是此时的我与幼时的我在同一个地理位置上的时间切片，是时空记忆里的蒙太奇，跨越十年，切换自如。...

还乡夜话 是 OFPiX 邀请摄影师以影像方式记录故乡，并用文字谈论故乡而设的栏目，以此来呈现他们与故乡的某些连结，以及故乡在个人视角下的变与不变。



图/文 林宏贤

如今回家我已经没有了前几年那种自觉与家乡格格不入的距离感。有人说"乡愁是一种病"，其实那是因为在心底里，已经认定自己是回不去家乡的人了。这样想来反而一下子坦然明白：原来之所以会有距离感，是还抱有念想，反之，何来的距离感呢？故乡之于我，有时只是另一个异乡。既然如此，当重回故里，这不过就是此时的我与幼时的我在同一个地理位置上的时间切片，是时空记忆里的蒙太奇，跨越十年，切换自如。

故乡的雨声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地标广州。这里的天气跟开玩笑似的，像是被摁了随机播放键，晴雨冷暖一年四季自如切换，比人还任性。方才烈阳高照，顷刻间大雨倾盆，雨滴砸在窗外的塑料雨棚上噼啪作响。

这让我想起小的时候，老家是典型的潮汕民居"四点金"建筑，只有一层楼，中间大厅的位置是镂空的，每逢下雨的时候，我和哥哥就把下水道的口堵住，让雨水浸满院子直到大腿那么高。我们脱了衣服光溜着屁股在院子打滚，把足球扔进水里打起水战，说是足球，其实不过是十块钱买到的橡胶质皮球，但那时的我们视为珍宝。雨滴不断地在空中作自由落体运动后砸到我们光滑的膀子上，随着邻居家的男孩们一起加入，球赛俨然变成了混战。

如今，家人已从"四点金"老屋搬到了新房子，虽然保留了几平方米的天井设计，但顶上铺设了一层透明的塑料板，雨滴砸落在板上的声音对身处城市的我来说，听起来已无两样了。

故乡的马路

高中的时候，我和三个小伙伴一起考入了区里最好的高中，喜大普奔。直到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我们才傻眼了，老家离学校有二十几公里，那时我们坐的是运货用的小型面包车，一辆八人坐的面包车挤满了十五六个人，跑车的师傅为了多挣点路费有时干脆不关车门，点一只脚在车上，身体整个悬挂在车外。一条泥土路，从村里蜿蜒到小镇上。那时，我们还没听说过校车，但是交通事故没有现在这么多。

故乡只在我每年回来的时候才能看它一眼，这让人更能强烈感受到当地逐渐城镇化的趋势。朋友说，最直接的感观便是屹立而起的楼盘猛然多了，道路更宽敞了，机动车更多了，但人的素质还是停留在以前，过马路依然是在拼勇气。



2015年2月22日，广东汕头棉城街头。

故乡的英歌

潮阳英歌是汉族民间广场舞蹈和傩文化形态的延续，在延续中又有一定变化，自明代吸收北方大鼓子秧歌，而后逐渐演化为英歌舞，成为潮阳地区一种具有独特表现形式的民间舞蹈艺术。

在广东汕头潮阳的梅花村，英歌舞尤其盛行。梅花村，在潮汕地区的练江下游以北，一个村里就有十来支英歌队伍。今年52岁的郑进元是金顺兴英歌队的队长，他从24岁就由长辈带着接触、学习英歌舞，队员们称他为"教头"。这个队伍有60人，从16岁的青年到63岁的老者，平日里这些队员都有各自的主业工作，有进工厂的，有做生意的，也有在工地干活的。每年春节期间从初一开始，郑进元就要带着英歌队伍受邀奔赴各个村去表演。现在，郑进元那28岁的儿子是也英歌队的主力，在他心里，希望儿子能把这项传统继承下去。

如今的英歌表演者脸谱应是祭祀傩舞面具简化，按照潮阳家乡的传统习俗，春节期间要祭祀双忠烈，每年春节的初十、十一两天，英歌舞作为神明游街的重要组成一部分参加游神驱邪，乡下的小学也在这最热闹的两天过后再开学，以便让小孩可以参加一年一度的盛会。小时候，在这最热闹的两天里，吃完午饭，父亲就会拉着我一起去看英歌表演。这个时候去，人已经不出意料地拥挤了，有的村民甚至在早上七八点就拿着凳子来占个好的位置，在游街队伍设定的行走路线上等着。胆子比较大的男生会爬上树头和屋顶，以占据最佳的观赏点，还能避开拥挤的人潮。父亲个头高，把我举起来放在肩上，一边看着一边给我讲解。按照传统，英歌队伍每年都要从村头出发，途径七个社区，在他们的广场上还要另外来一段表演，以为消灾祈福。如今年轻的一辈大多早已没有了老一辈对神明盲目固化的崇拜，但观赏英歌游行，崇尚英雄气质可谓一脉相承。在民间，这场游街盛会还有个俏皮的名字，叫"看闹热"。



2015年2月28日，汕头潮阳梅花村金顺兴英歌队受邀到桑田村参与游街。



2015年2月28日，广东汕头桑田村，乡亲们在巷子里观看英歌的游街表演。



2015年2月28日，广东汕头桑田村，在广场上的英歌表演现场上，爬上汽车顶部和房屋上看热闹的乡亲们。林宏贤，在南方做摄影记者三年。家乡在广东潮汕桑田，每次这么介绍总让我想起沧海桑田，不免有点感伤。

还乡计划 由 OFPiX 工作室在2012年开始发起，请大家在春节回家的时候用影像的方式记录家乡的变化，从一种中立的态度出发，并不对"还乡"的情绪做任何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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