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乙祠的红楼梦

 

伟大的艺术,能让人回忆起无数的过往。小百花,正乙祠,红楼梦,让昨天的自己,突然思如泉涌,谢谢你们,北京小百花...



伟大的艺术,能让人回忆起无数的过往。小百花,正乙祠,红楼梦,让昨天的自己,突然思如泉涌,谢谢你们,北京小百花越剧团,赵力姐姐,王晓菲姐姐,程团长,谢谢你们唤醒我心中那尘封已久的情怀。



有人说,每一个喜欢红楼梦的人都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清。

小时候,爸爸常带我去一个园子玩,我喜欢爬上园子里铜质丹顶鹤的背上,搂着它的脖子,向远方呼喊,听着自己的回音,在空荡荡的园子里回响。那园子很大,秋天下雨的时候,有青蛙咕呱咕呱的叫,在一片生满竹子的小石板路上,苔痕上皆绿。我知道一个阿姨,她常对我说,如果记不清回来的路,就去栊翠庵找我,我在那里值班,我努力的记住栊翠庵三个字,但无论她说多少遍,我依然不能记住。于是,我就在那园子里跑啊跑,跑过了春,跑过了秋,跑过了一整个金色的童年。



长大后,我知道了那个园子叫大观园,里面有个顾恩思义的大牌坊,牌坊的后面,就是我童年最喜欢的两只铜质丹顶鹤,但是,它们已不再是我童年的样子,而是作为文物,被圈进了铁栏杆,我想搂着它们的脖子,却再也不能。我长大了,我也知道了那片听取蛙声一片的小石板路,生满了竹子,青苔遍地的所在,它叫潇湘馆,那竹子,就是当年湘妃泪洒成斑的竹子。我也知道了阿姨值班的地点,那是带发修行的妙玉,种红梅花的清净之地。



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 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 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 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这是宝玉写给晴雯的吗?也是写给青春王国大观园的吧!

每年的大年初一,都会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这园子走出,锣鼓唢呐震天的响,我就混在队伍里,穿着好像是旗人的服饰,带着缠着小辫子的头饰,跟着队伍,开开心心的溜达,那队伍好长好长啊,簇拥着一个雕龙画凤的轿子,一路从右安门走到南菜园。一路上,车马开道,行人让路,好不威风。那时候还小,我哪里知道,这叫元妃省亲。

时间就这样流淌着,我总想着春天什么时候再来,什么时候能穿着那种扣子斜着系的衣裳,在大街上游荡,听着震天响的锣鼓,偷偷看一眼那轿子里面的人,那传说中的元妃娘娘。

但是后来,可能是宣武区的什么倒霉县令,取消了大年初一的元妃省亲,从那以后,我觉得,春节不是春节了,过年,也没有意思了,那以后的初一到十五,开始望着窗外,看大观园的方向,回忆那些年走过的风景。



大观园,变成了红楼艺术博物馆,从两块钱的门票,变成了四十。从清冷的公园,变成了退休老人们的天地,没变的,只有我心中的那两只丹顶鹤,一直在顾恩思义的大牌坊前,独立着。我在想,什么时候,还能再回到童年的大观园,有《红楼梦》的大观园

说什么金玉良缘,我只信木石姻缘。西方灵河畔的神话,从来都没有消失

那年春天,大观园里一个阿姨,拿出几件崭新的斜襟清朝服饰,点着我们一个一个人说,你,穿黛玉的披风,你,戴宝玉的头饰,你,穿宝钗的红袄。重回大观园,这安静的园子,一下子变成了书里面的神话。我翻着一首首描写这园子的诗篇,一直默诵着:名园筑向帝城西。



这是宝钗的诗,我回来了,我念着宝钗的诗,穿着宝钗的衣裳,但依然觉得那不是,那个关于大观园关于红楼的梦就一直搁浅着,好像,真的回不来了。

但人的一生,总有一个梦,连着另一个梦,就像红楼那一个大梦,编织着数不尽的小梦。

我的梦,可能就是从那个不熟知的园子开始,因为一种缘分,一路带我走过了童年,少年。我一直记得那两只丹顶鹤,优雅的站在顾恩思义大殿之前,我知道人生,也应该同样优雅。我一直不能解释自己对斜襟服饰,对唐装,对汉服钟爱的原因,我也一直不能解释为何对某些事情有一种宁为玉碎的痴迷,比如那本叫做《红楼梦》的书。因为,我知道,人生,应该像那两只丹顶鹤一样,再优雅一些。



脑海里,渐渐的开始,总是浮现书中的句子,像咖啡的香,回味绵长:

前世,你是西方灵河畔上的绛珠仙子,我是太虚幻镜中的绛洞花王。今生,你是从天而降的度恨菩提,我是随你而来的潇湘妃子。我们的缘分,走得越来越近了。

研究生开题的时候,老师不让我碰红,他说太危险,我听话了,选了一个不太熟知的诗人的作品,进行硕士论文的准备,从搜集材料到编辑文献,一路辛苦一路纠结,我不明白为什么总也不能落笔,去完成一个并不太难的作业,如果说冥冥中有某种力量在召唤,那真的是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力量,让我抛弃了历经半年辛苦的开题,终于放弃。当我把一个自己都认为是荒唐到极点的题目呈给老师时,我看到了老师无奈的一笑,好像孔夫子当年对弟子的哂之。

《红楼梦》与《野草》象征性意象异同初探



仿佛是背负着一个极其荒诞的事实,开始了论文的写作,而又仿佛某种荒唐之力的保护,神一般的通过了硕士答辩,我带着这个荒唐的想法,登上了三尺讲台,讲述着也许只能我自己才听得懂的故事,让满纸荒唐言,终于,对得起一把辛酸泪。



也许,戏保人吧。十几年的红楼梦没白读,十几年的光阴没虚度。我真的和这本书越走越近了。

正乙祠,红楼梦,北京小百花越剧团。我们,是怎样认识的呢?如果世间真的有永恒,我宁愿相信,雪芹先生,在身边,从未走远。

金融戏剧大赛,作为志愿者,我来了,我看到名单上,我的志愿对象,竟然是《红楼梦》,北京小百花越剧团。这是一种磁场,还是一种缘分,我已说不清。



赵力姐姐和晓菲姐姐的《孔雀东南飞》,让台下的我热泪盈眶,一颦一笑,都是汉乐府的回响,生命,大概就是这样高雅起来的吧,我看到心中的丹顶鹤,飞翔在自己的眼前,浩浩乎如冯虚御风,羽化而登仙。



然后,就像磁铁的正负极一样,我被这两个姐姐,一路吸到了正乙祠

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我长久的注视着台上的这两幅联。



晴天霹雳,地动山摇!所有的回忆,像听到了军号,怦然怒

放!天啊,离散了几十年啊,我终于再次和你相逢!你甘暖依然啊,你温润如旧!

一时间,那青春年华的神采风貌,如老式照片在水盆中逐渐显影,越发清晰。在鲁迅笔下曾出现过的这经历了百年风雨洗刷的古老戏楼里,我心中的宝哥哥,宝姐姐,林妹妹,他们,通通活在了我的生活中!



天缺可以女娲补,心缺再难补。当黛玉焚稿断痴情的时候,当宝姐姐大驾荣国府的时候,当宝玉出走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三百年前的曹雪芹,在大年初一的风雪夜,手捧石头记残稿,消失在茫茫雪海,带着他未完成的梦,含着笑,托遗响于悲风。


    关注 星星诗笺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