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武术在阿富汗:老师学生都是阿富汗人,举步维艰收到死亡威胁

 

中国的传统文化,竟然要靠一个阿富汗人如此艰难地传承...

赫拉特·12月23日更新:教中国武术的阿富汗人


像极了一百多年前的中国,饱经战乱的阿富汗人相信拳术可以改变民族命运,全国遍布相当数量的搏击学校。在西部名城赫拉特,我结识了一位名叫穆罕穆德·谢里夫的阿富汗人,他在市郊的Jebreal镇上教中国武术。



1.

他40来岁的样子,从Jebreal镇街头一路小跑过来。得知我是中国人后,激动地抱住了我,用达利语向我问候个不停。



谢里夫的武术馆设在一间简陋的旧厂房里,墙壁是土质的,高5、6米的样子,窗户用塑料布遮着,室内光线昏暗,一个烧柴的炉子是唯一的取暖设备。



在最前方的土墙上,挂着一幅醒目的宣传海报,一男一女在空中飞舞,上面写着“腾空飞脚”四个汉字。海报下方,挂着用于练习和表演的刀枪棍棒。另一面墙上,则贴有李小龙的画像。



谢里夫向馆内的十几名小伙和姑娘介绍了我,学生们立即抱拳,齐声用中文喊道:“你好,请多指教!”



这些学生全部是哈扎拉族,老师谢里夫也是哈扎拉人,这个民族据说是蒙古人的后裔,在长相上和东亚人十分相似。加上他们身着中国传统武服,有一瞬间我觉得像是见到了同胞一样。







学生们时而腾空飞起,时而耍刀弄棒,各个招式相当专业,连我这个中国人都看傻眼了。很难想象,在阿富汗,居然有这么一家中国武术馆,而且老师和学生都不是中国人。



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后,谢里夫举家逃难邻国伊朗。当时世界上正在兴起一股武术热潮,童年的谢里夫狂热地沉浸在中国功夫的一招一式中,而他的偶像便是李小龙。

10岁那年,他在伊朗正式开始学习中国武术,22岁时出师,成为一名武术老师。谢里夫在伊朗的伊斯法罕教了15年中国功夫,那时他在四家不同的武馆授课,收入水平达中产阶级以上。



五年前,阿富汗兴起了又一轮拳术热潮,仅仅20万人口的Jebreal镇就有10家拳术学校,但全国却连一所中国武术馆都没有。谢里夫仿佛看到了希望,他变卖了家产,把老婆孩子也接到了赫拉特,但迎接他的却是长达五年的艰苦岁月。

2.



就在我们谈话时,谢里夫接到了房东打来的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勉强地冲我笑了一下,说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了,而房东早已失去了耐心。

实际上,自打开办这个武术馆以来,谢里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差不多卖完了,包括相机、大彩电以及结婚时买的地毯。



在阿富汗这么一个连年战乱的国度,活着尚且奢侈,又何谈送孩子去学武。此外,由于缺乏宣传,阿富汗人并不了解中国武术,他们更倾向于简单直接的拳术。



谢里夫只收取学生100阿富汗尼(10元人民币)/月的学费,总共50名学生,其中10个小孩,父亲死了或者没有工作,谢里夫便不收他们学费。武馆每个月的房租折合人民币1200元,谢里夫只能拖欠房租。



期间我去了谢里夫的家,那是一间租来的普通民宅,家里除了一个小小的黑白电视,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谢里夫的妻子则在一家工厂里加工女士提包,勉强支撑家用。在伊朗时,谢里夫的妻子是不用工作的。



这个阿富汗唯一的一家中国武术馆面临的不仅是经济方面的困境,由于给女孩教授武术,谢里夫还要面对极端保守派的威胁。



女孩们穿着覆盖全身的黑色波卡来武馆,进门后脱掉,换上中国武服。武馆的大门一直是关着的,所有的窗户都盖上了塑料布,这样外面的人便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学生们正在用武术进行一项反蓝色波卡的仪式(蓝色波卡为塔利班发明的禁锢女性的服饰)



学生在离开时穿上黑色波卡



今年,谢里夫已经接到过5次威胁电话,一些极端的当地人警告他停止教授女孩武术课程,否则将开枪打他。其实我在武馆们口给谢里夫打电话后,他之所以跑着过来,是因为他当时以为我是过来闹事的。

3.

尽管入不敷出甚至遭受死亡威胁,谢里夫却从来没有回伊朗的念头。他一心想要在阿富汗将中国武术发扬光大,想让全阿富汗人都知道,世界上还有像功夫这么璀璨的艺术。



“中国武术不是教人们去攻击别人,而是教人们在强壮自己的同时,尊重别人,这是阿富汗人非常欠缺的意识。”

苏阿战争、军阀混战、塔利班、美国反恐,阿富汗在最近三十多年经历了太多战事,用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谢里夫说,战争让阿富汗人变得凶狠好斗。



“其他的拳术只是在教人怎们击败对手,但中国武术可以改变人的观念,让人感受到自身的力量,但这个人并不是暴躁的,而是平静的。如果人人都这样,怎么会有战争呢?”

这个因战乱逃离祖国又主动放弃国外优越生活回国的男人,满眼都是阿富汗的未来,而中国武术就是他唯一的寄托。



谢里夫最大的愿望便是有一天能去中国接触更高水平的武术,但他也清楚这近乎于奢望,因为根本没有中国人知道他。

4.

小镇上还有一家韩国跆拳道馆,离中国武术馆只有几百米。6年前,韩国人Jumong开办了这所武馆,与中国武馆的惨淡现状不同,韩国武馆有500名学生,门口设有持枪保安,硬件设施相当完备。



韩国跆拳道俱乐部里成堆的拳靶 

当晚,我和谢里夫一起去了这家跆拳道馆。一进门,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室内装修奢华,光线明亮,各种沙袋悬挂,几十个拳靶放在地上,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服饰。



Jumong见有中国人来,便让学生们表演,几十名阿富汗少年整齐排列,一阵阵叫喊刺激着我和谢里夫的神经。Jumong带着自信的微笑指挥学生挥拳踢腿,谢里夫站在他的旁边,委屈地像个小孩。



谢里夫捡起堆在地上的拳靶中的一个,我分明看到他悲伤到无以言表的神情——先前谢里夫由于没钱买拳靶,曾向Jumong借过一次,但Jumong果断拒绝了他。Jumong觉得自己是韩国人,没有理由帮谢里夫传播中国武术,即便一个小小的拳靶也不愿意借给他。



作为韩国文化的海外传播项目,Jumong的跆拳道馆受到韩国政府和企业的高度重视,每年都有大量赞助资金,以至于Jumong免去了所有学生的学费、服饰费,甚至每天送给学生一份早餐。



谢里夫和韩国跆拳道武师Jumong合影

而谢里夫,5年了,他总是一个人在默默地承受一切,来不敢奢望会有来自中国方面的关注。直到几个月前,来自中国的旅行摄影师原老未(微信公众号:原老未)报道了谢里夫的事迹,并为他募捐了1万块人民币用于采购垫子。这是五年来,谢里夫收到的唯一一笔赞助,但这之后,再也没有中国人找过他。

中国武术馆VS韩国跆拳道馆
5.

走出跆拳道馆时,我和谢里夫一句话都不想说。强烈的对比之下,那种令人悲伤的凄凉和无奈掺杂着民族自尊心,折磨着我们。走着走着谢里夫却突然拉住了我,他故作轻松地说:“超,我觉得跆拳道跟中国功夫不能比,他们不行,我的学生比他们好太多了。”



作为一个中国人,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一个阿富汗人,他明知自己的自尊在同行面前受到了创伤,但他却坚定地认为中国武术是最好的。

雨后夜晚的赫拉特更加冷清,他舍不得我走,因为他担心我走之后再也不会有中国人过来。我们在街头相互拥抱,冷风袭来,阿富汗冬天的寒意包裹着失落的生灵。



断了的花刀,谢里夫没钱买新的

“超,你能帮我联系中国的组织吗?”谢里夫抱着我哽咽着说:“32年了,没有中国人知道我。我不知道武术馆还能不能办下去,但中国武术就是我的一生,我会教到死为止,我恳请你们帮我。”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惭愧,中国的传统文化,在靠一个阿富汗人艰难地传承着,我们难道不应该做些什么吗?

后记:

当晚,我个人资助了谢里夫500元人民币。但这远远不够,真正能够改变谢里夫和中国武术馆的,是有相关的组织或者企业出面支持。

回到喀布尔,目前我正在联系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以及CCTV驻阿富汗站记者。也希望大家多多转发这篇文章,让更多的人看到,让中国愿意资助的相关组织、企业看到谢里夫的故事。

谢里夫的故事和武术馆图集将出现在我的新书《远方不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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