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网事凝烟

故事的背景是2000年左右，那时候的手机应用不普及，网络聊天刚刚兴起，发生在大学校园内的网恋的一些点滴。。。...

与瑾的网络相识，其实是个意外。我的大学不在哈市，却是第一个在黑龙江实现电脑进寝室的学校，于是，那一台小小的电脑成为了寝室的快乐，伴随着我们度过了美好的大学四年（1997-2001）生活。尤其是到大三下学期（2000年3－7月）的时候，竟然有了校园内部网络，寝室与寝室之间可以通过聊天软件随意的沟通，这让寝室里的八个人兴奋不已，每天每个人都争相上网。于是，寝室老大（兼寝室长）决定让寝室的八个人轮流上网，每天晚自习时间留一人在寝室使用电脑。这款聊天软件，适用于局域网用，是点对点的那种（似乎叫Popup），WORKGOUP中会显示整个大学各寝室的号码，如1310就表示这个寝室是1舍310室，1舍是女生宿舍。这样，男生寝室就很自然地找那个女生寝室的电脑聊天……



有一天晚上轮到我留在了寝室，刚刚打开电脑，登陆聊天软件，就有人呼叫找过来。是6舍来的，我知道这是男生宿舍来的，网名叫Lxj，我这里叫他瑾吧。

“hi”，他打招呼。

“好”，这是我的一贯回复。

“怎么就一个好字？不大爱说话么”

“恩，没什么话题啊”我回答。本来嘛，刚和这个陌生的人聊天，这不很正常嘛。

“原来是第一次啊，那我们就来个第一次亲密接触吧”，他打了这句话，看着电脑屏幕的我就笑了，没想到他竟还是个幽默的人。

“我是学机械的，大三了，至今未婚”瑾自我介绍道。

“我是5系，会计专业，也大三”，“你至今未婚，那我就待字闺中吧”见他如此正式，我也就如实介绍了。心想，他到是很直截了当地嘛，呵呵。

“小丫头，口齿伶俐啊”，瑾立刻打出来这几个字。

“姜宁？是你的真名字吗？”瑾看到我的网名，问道。

“不是，我母亲姓姜，就起了这个作网名。”我不知道为什么，如实地回答了。

“哦。还以为是你真名呢。”

“那你真名叫什么？”瑾接着问。

………………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瑾多次问我的姓名，我都不肯告诉他。虽然我已喜欢上了和这个人聊天，但我还是不习惯将名字告诉别人。网络会使彼此神秘，但也会因此而更加有趣。在我看来，在一个学校，如果知道了姓名、系别、寝室号，其实找到一个人还是很方便的。而我胆小，不愿意初次聊天就告诉我的真实姓名。于是，我灵机一动与瑾来了个约定，我告诉他，我们作个约定，就是彼此绝不打听对方的姓名，仅是聊天，无他。最后，瑾有些近乎无奈的同意了，他可能担心自己再询问姓名我便不再与他聊天吧。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在等瑾上线，瑾也遵守着我的约定，不问不打听，这让我很是高兴。随着聊天日子的一天天流逝，我们的话题越来越使彼此愉悦，每天期待着能与对方聊天，感觉生活是多么地美好！我知道我喜欢上了网络那头的他，而他其实也一样喜欢上了网络这头的我。可是，我们却使终没有说出“喜欢”对方的话，没有说出很亲密的话。彼此间只有心里感觉到了，心中是那么地激情澎湃……



每天走在校园里，我都会在猜想，哪个是我的瑾呢？我怀疑周围的一切人选，尤其将目光锁定在机械系中，但我还是不愿去打听，尽管也非常期待。直到一天的聊天中，瑾说：“告诉我你是谁吧，我太想知道你是谁了。”我笑了，是啊，这个念头也折磨了我好久，但我还是不肯说。后来瑾说，“这样吧，把你名字的缩写告诉我就可以，我决不打听。”我想了想，在电脑上打出了我真名的字母“GSL”。瑾很高兴，一下子告诉了我他的名字缩写。

第二天的聊天一开始，瑾就跟我说了一句吓人的话：“我知道你叫什么了，你，家住本市，对吧？”，我很是诧异，仿佛他此时此刻就能看见我似的。我有点怪瑾没有信守诺言，原来他委托一个朋友在查寝室的时候看了我们寝室成员的姓名，根据我名字的字母，对上了号。我很是无奈。

瑾说，“姜宁，我也告你我的的名字吧，我叫李小瑾。我们聊这么久了，你都没想过见见我么”。他第一次表示了愿意和我见面的愿望。“没有”，我违心的答道，其实我也希望两个人见见面，但我又实在怕破坏了网上的这份感觉。虽然看着室友们大多都和男朋友谈恋爱，但我由于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心里很怕，很紧张。

“可我有时在图书馆学习、在食堂吃饭时，我看到每个女生，我都会在想会不会是你”。他接着说。我有点屈服了，但还是没有松口，我想如果我们有缘的话，迟早是会见面的，不在乎这两天。“瑾，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你我有缘出现在一张桌子上，我一定让你知道我是谁”我心想，这么大个学校，如果两人真的碰到，那就真的是缘分了，可是可能么？一定不可能。所以，我随意的答应了瑾。不知不觉中，我们两人已经聊了有三个多月，每天五点钟的前后，象是约好了一样，我们总会在相差不到一两分钟上线。

“姜宁，你知道么，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每天都会在五点钟左右上线，所以，每天这个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的上来看你。”

屏幕前的我笑了，是呀，要不是发现瑾每天都这个时间在，我才不会就这个时间上线呢。

“小瑾，我告诉你啊，今天我把钱包丢了。”

“别上火了，咱们就当解救一个穷苦大众了。”

……

“小瑾，我今天钱包又丢了。”

“你实在太不小心了。”

……

“小瑾，我，哎，钱包又丢了。”

“啊？”

在我连续在一个月内丢了三次钱包后，瑾只能用“啊”这个感叹词了，他实在无法想象我是怎样一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

“你啊，你到底懂不懂得照顾自己呢？这样，你可怎么办啊。”

我笑了，有小瑾在就好啊。



这天，我一如往常，没课的我跟老六坐在图书馆里看书，老六对我近期心不在焉的态度很是担心，她知道，我已经陷在了这张网里。两人根本无暇看书，只是坐在那里聊天，“老八（我的寝室排名），你要不跟他见个面吧，都聊这么久了，如果真有缘，就发展一下不也挺好。”“我不，我喜欢跟他就这么聊，我害怕见了面反倒都不开心。”我说。“不过，我答应过他，如果我们出现在一张桌子上，我一定让他知道我是谁”。我把我们的约定告诉了老六。此时我们两个的对面刚好放了一本书，老六说，“你猜这会不会是他的呢？”“会才怪”，我可不信巧合。“我看看吧”，我还是随手拿起了书，然后我就惊呆了，因为书上赫然写这“李小瑾”这三个字。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老六说：“老八，这是不是就是缘分？太神奇了，怎么可能就是他呢？看来你们真的有缘！？”我的脸更红了，因为我想到了那个承诺，如果他出现，该怎么告诉他呢。于是我和老六坐在那里，等瑾的出现，心里紧张地要命。一会，径真走过来一个女孩子，她随手拿起了那本书，离开了，她就那样在我和老六的注视下离开了。我有些无语了，“怎么会是这样”，这样的结尾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女朋友么？”我在心里画了一万个问号。不过，我还是没有问瑾，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随后的又一个晚上，我和瑾聊完后，瑾说要去图书馆看书了，问我去不，我说不去。这时老六走过来说，“走，老八，咱俩现在就去，就坐门口等，没准就碰见了呢。”于是俩人收拾了书包迅速的奔向了图书馆。我们刚刚坐下，迎面就进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老八，你猜这个会不会是？”，“我猜啊，不会是”，如果进来个人就是瑾的话，那满屋子都是瑾了，我想想就觉得好笑，但我还是记下了这个男生的模样和他的一举一动。

晚上回寝我迫不及待的上线，我发现瑾也在，“瑾，你戴不戴眼镜？”，我问道。“戴啊，我还没告诉过你，我是个近视是吧。”“啊？好巧。”老六惊呼。“快问问他，今天他是不是去看了本**杂志？”我将老六的话打在了屏幕上，“你怎么知道？你认出我了？”瑾很惊讶。话发过来后，就是我的惊讶了，难道这个真的是他？于是我又问了很多问题，最后答案最终敲定，真的是。我几乎快被惊呆了。

“我长的如何？给个评价么？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啊”瑾戏谑道。

“身高1米7，体重170，500度大近视，远看是青蛙，近看是只大青蛙，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故意埋汰他。

“姜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是谁”，瑾忽然很正式的说道。他也很惊讶，自己就这么暴露在了我的眼前。后来的一天在食堂里，我和老六一如往常的打了饭坐在那里吃饭，一会走过来一个女生，我认得，她就是在图书馆拿了小瑾书的那个女生，又过一会，走过来一个男生，我一见，心凉了下来，那个人就是瑾。见到他们亲密的举动，任再傻得人也会知道这是他的女朋友，那顿饭，我没有吃下什么。老六在下面偷偷地握了下我的手，凉凉的，“老八，今天你回家不啊？”，“回，回家拿点东西。”，我知道，老六是想让瑾知道坐在瑾对面的是谁，她帮我完成了她和瑾的约定。我深深感激老六，老六就是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晚上，我上了网，我要一个答案。



“姜宁，今天早上食堂，坐在我对面的是不是就是你？”瑾问道。看来他是知道了，我对他的细心很讶异。

“我遵守我们的约定了，我告诉你我是谁了。”我说。“她是你女朋友吧”我继续问道。

“是，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其实今天你就算不告诉我，我女朋友她也跟我说坐对面的，好像就是你，她说你跟她曾一起上过外语课，外语老师经常夸你外语好，她就记住你了。”

“哦”，我终于知道了答案。那这么久的聊天算什么？我心里反复的问……我感觉很委屈，眼泪不争地流了出来……

是啊，瑾也从没说过什么，只是聊天，起初就是这样说的。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是吧，我有些伤心。这天，我没和瑾再聊些什么，我也无心再聊。

随后的几天里，我都没在上网，我做过千万种假设，唯独没有想过这会是结局，是啊，开始他就说至今未婚，至今未婚不代表没有女朋友啊。

“GSL，你不能再这样了。”老六说，“看你这样子让人心疼，我去找他去，问问他，这算怎么回事？”她见我最近一直恍惚，忍不住说道。

“不，别去，问什么呢，本来他也没说过喜欢我啊，他什么都没说过。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几乎是哭着说的。

“算了，别难为老八了，她也不是这样人。”老三说道

日子过了许久，我都不再出现在网络，一如往常的上课—图书馆—寝室。

这天电话响了起来。

“老八，你电话”老三喊道。

“喂？姜宁，我是小瑾”

“哦”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你违约了，你说过我们不打电话，不见面的。”我继续说道。

“我想跟你见见面，行么？”瑾说。

“不行”我很果断的说。细心的我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我断定，这个电话他是在外面打的。“他连在寝室给我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么？即使见面也还要偷偷摸摸的，我到底算什么？”我想到此，几乎无力了。

“我，求你了，出来见见我。”瑾央求道。

“不了，今天还有些事。我挂了”我不等瑾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老三看到接完电话的我脸色有些白。

“是他，要约我出去见面。”我说

“那就见见啊，看他怎么个解释？”老三说道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不是么？”

“你要非要这么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是你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好么？我们想看到那个每天叽叽喳喳的老八。”老三是寝室里老八的另一个知己，她还是懂我的。

以后得日子，我很少和小瑾聊天了，因为我不想去破坏什么，感情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多了我，该会很挤吧。

瑾还是会偶尔给我用电脑写写信发过来，这是我们这几个月来养成的习惯。

瑾说，他们早就谈恋爱了，从大一开始；瑾说，其实他们的感情并不是很好；瑾说，“姜宁，你知道么，我一直把你看得很重很重”。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封又一封信，我不知道，这“很重很重”这几个字的含义，“喜欢？不喜欢？”我已经猜他猜得累了。

暑假要来了，我准备收拾行囊准备考研。那是2000年7月10日晚，我和他的最后一次网络聊天。我怀着沉重、复杂的心情，告诉了瑾我要去哈市复习、考研。瑾很惊讶，但还是给了祝我考研成功之类的祝福，说了些鼓励的话。瑾说“我还是会给你写信的，直到你回来给你看”，我说，“好的”；瑾说“没有了你，我从此不会再上网，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网友，从此，我也将消失于网络。”“何必”我说。我的眼泪打落在键盘上，无法再说下去了，没有说一句“再见”，匆匆下了线…

就这样，我们不再联系。也没有想到，那日，竟是我和他最后的网络聊天……

当我暑假从哈市复习回来后，大四的开学伊始，我们就搬寝室了，这是我们没想到的事，也就失去了与瑾的网络联系。所以我并没有收到瑾给我的信。我有时会想，这样也许最好，心里起码还有个幻想，那信或许是有的，只是他无法寄给我。

以后得日子，两人竟然会经常相遇在学校的任何角落，每次我都会悄悄低头走过，可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背后注视的目光。

一晃，两人终于毕业了，相继离开了校园，甚至连句“再见”也不曾说过……

是啊，人生就是如此，人海茫茫，怎会再见呢，终究还是彼此的擦肩而过的路人。



读研的日子里，我在校友录网上搜索到了瑾，我知道他结婚了，他的妻子将他们的结婚照传到了网上。他终究还是和她在一起了，看着他们幸福的表情，我知道，这个人真的该遗忘了。我并没有找到他上网的痕迹，也许我真的也再找不见他了。

那一场网事，那一场在我看来似是而非的爱情，都将凝结成烟，在某个午夜梦回时候，偶然想起，莫名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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