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孩子教育的焦虑

 

该正视的,不是我们如何教育孩子;该勇敢去面对的,是我们如何更好的过我们“自己的人生。”...



这次短暂的回国,感受到的不只是雾霾,还有身边朋友们对孩子教育的焦虑。

在美国,因为我们不跟儿子班上的其它家长来往,也更不会有家长群或者老师群的存在,同样因为身份的特殊性,我们跟本地华人也鲜有来往,于是乎在经历了孤独煎熬的同时,也享受了一分不跟他人比较带来的宁静。

这份宁静,被姥姥的带来打破了。

姥姥说,在大连比童童长几个月的小表哥果果,已经会多少词汇了。更重要的是,果果平时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玩耍了,就是作业+课后班。所有的玩具都被没收了,电视只有周末才能有一点点时间看。

姥姥刚到美国的那几天,看到童童做作业的表现,都有一两次亲自赤膊上阵,恨不得就给童童一个巴掌。

的确,相对于国内的孩子们,童童真的太幸福了,每天半个小时的作业,还要做的唧唧歪歪的。

童童在上海的朋友,比如球球,本来以为去上个私立学校,作业就能少一些,结果依然是每天2个小时的作业时间,周末还要加班。也许是因为大环境的影响,在我眼里从小就是二愣子的球球,现在成了一个非常爱好学习的好孩子。

记得第一天傍晚见到球球的时候,他说:“老师说,雾霾了,要买口罩。”于是乎坚持要我们一起去买一个口罩。在阴冷雾霾的冬天,球球依然记得老师的指令,相比之下,我觉得对于童童的教育有点过于宽松了。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一个很努力的人,其实我从来不这么认为,我记得从小到大,我的父母基本上就是放养的,从来不给我布置作业或者任务。这种放养的结果,就是后来我跟当年同样一批所谓的“好”学生,从生活和职业道路上面分道扬镳了。我成了一个随性的人,特别类似于一个捣蛋学生的行为;而其它的好学生,都比较循规蹈矩,中规中矩的工作和生活。从这个角度,我非常感谢我的父母,没有给我太多的目标和压力。

记得初一半期考试的时候,我们那个全县的重点班级,从全县选拔出来的90名初中生,开始了第一次正式的较量。这些当年的小孩子们,在自己的小学,不是第一至少也是第二,都是非常厉害的角色,于是乎家长们的期望很高。

其中一个孩子,英文考了97分,跟我的成绩是一样的,可是排名很考后,因为大多数的人都是100分、99分。可是不巧的是,妈妈来到班上,不知道啥原因,当着同学的面,给了这个孩子一个巴掌:“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孩子哭了,我当时就非常生气,为何97分也要挨打;也非常庆幸,我的父母一般从来不过问我的成绩。

这个同学,至今未婚!

当然不是说,孩子不应该被教育,孩子不应该被管教,孩子不应该做作业。可是,我们有太多太多过分管教的负面例子。

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众星捧月,标准配置就是4个大人(4个领导)管理一个小孩(一个员工),从管理学的角度来看,是很畸形的。管理学的标准配置是一个领导管理6个员工,而不是反过来,一个员工被4个领导甚至6个领导管理。

因为在我们是集体主义的社群,我们很快跟周边打成一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粑粑麻麻,大家见面,就聊孙子、孩子,你的咋样,我的在干啥。聊着聊着,发现自己的孩子落伍了。第一个落伍,就是不长肉。

现在的孩子,不知道为何,总是不长肉。可是至少我发现儿子的同学们,好多都吃饭不太好。在我们这代还经历过饥荒或者半饥荒的人眼里,不吃饭,似乎是一个很难理解的现象,至少当年为了抢饭吃,我跟姐姐和弟弟是要打架的。也许是经历过当年的饥荒的缘故,我们的父辈对于我们的孩子们的吃饭,似乎比我们自己还要重视。

如果吃饭、长肉的对比,只是发生在我们的父辈对待他们的孙辈身上,那么同样的攀比现象,现在已经蔓延到了我们这代人的身上。我们作为父母的这辈人,开始非常严苛的对待自己的孩子的学习,开始近乎疯狂的焦虑自己孩子的未来。这种焦虑,在一二线城市的中产阶级身上,尤为明显。

当年儿子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这种攀比,于是跟老吴一起,把这个班级的内部攀比,转化成为了内部相互挟持、相互促进的相对比较积极的氛围。可是这种氛围,不是能够持续的,自从孩子们上小学之后;这种氛围的存在也有其特殊性,不是每个班级都能做到的。

离开那个环境1年半之后,也许我已经无法亲自去体验那个环境给我们每一个人带来的压力,但是环境和观念带给我们的影响力,的确是非常非常大的,大到我们无法意识到它的存在。除非换一个环境,除非换一个观念,否则我们真的很难意识到,我们都被“控制了”。

是的,我们都被控制了,曾经是我们的父辈,现在是我们自己。

曾经有一个笑话:

据说有一个强盗,上车打劫。以前的打劫,都遇到了乘客的反抗,非常不顺利,于是决定这次换一个思路。强盗说:“这次打劫,我们排队交钱。排名第一的只交100,排名第二的交200,以此类推。”于是乎,所有的乘客,不但不反抗,反而争先恐后的排队去交钱。

尽管这是一个笑话,但是当你坚信“赢在起跑线”的时候,你很难不立刻行动起来,去做外人看来似乎很“荒谬”的事情。

的确,也许在美国人的眼里,我们的很多行为就是很荒谬的。

我们2/3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去出去,因为怕冷,穿上厚实的衣服,旁边还有爷爷奶奶的水果伺候,生怕孩子哪里伺候不到位。

而美国人,一个父亲或者母亲,带着2/3个孩子出去,不过瘾,还拉着几条狗。他们的孩子出来,多很大方、礼貌、抗摔打。

对孩子越好,长大孩子越没有出息,似乎这话被印证了。

我们的父辈,把吃饱饭作为人生的目标,我们这代人,把赚钱和成功作为人生的目标。我们的下一代,应该有什么样的人生目标呢?

他们显然不担心吃饭的问题,他们甚至于不担心房子的问题,再过20年,他们每个人都有几套房子。

如果成功的定义,就是在某个指标上面,我们做的比别人更好,我们永远会有焦虑。因为这种焦虑,如果我们继续推动我们的孩子,去“恶性竞争”,很难指望我们的社会和自然环境会好起来。

说恶性竞争,真的一点不过分。小小的年纪,为了一些数学题目,让孩子加班加点的频繁练习,就是为了获得老师的点赞,或者朋友的夸奖,实在没有必要。而这样的加班加点,也许过两年,孩子一个星期就学会了。

也许你会说,我的孩子,这么学习,是为了将来高中的时候,能够去美国上一个名校。甚至于最近来咨询我的朋友们,无论是自己要出来学习还是自己的孩子要出来学习,都把名校作为唯一的考核指标。

上名校自然更容易成功,自然更有面子,这是我们的想当然的观念,就如我们在国内人人都想去清华、北大,不想去上海大学一样。现在中国来美国的留学生,也是瞄准常春藤大学,常常把Top 20、Top 100,挂在嘴边。

前些天碰到一个小区的孩子父亲,他说儿子考上了哈佛,也考上了ASU(很遗憾,鄙人学校^_^),然后处于经济上的考虑,选择了拒绝哈佛,上ASU。我听了几乎要处理愤怒了:“你们这样的父亲,太不称职。为何不为了孩子的未来,努力拼搏一把呢?”当然,出于礼貌,我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说:“你们一定做了一个很慎重的决定!”

美国眼里的世界是另外一个世界,跟中国人眼里的世界不一样。无数中国的精英,到了美国,不过还是过一分普通人的生活而已。这里,各个州,各个族群,生活差别不是那么巨大。而在上海,陆家嘴和外环,相距不过20公里,有种天上人间的差距。

习惯了比拼的华人,在美国会有失落,如果不是迷失的话。习惯了恐惧和焦虑的华人,在美国也会继续钻营,让甚至于墨西哥人都看不起。

那些看得见的东西,其实往往都是比较容易拿来比拼的东西,比如成绩和金钱。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一个人的心智健康,获取快乐的能力,甚至于勇敢和诚实,往往是看不见的,尤其是在孩童的时候。

不知道我的读者,你,是否有过极度焦虑的时候。如果你没有,恭喜你了。如果你有极度焦虑的时候,我想问问你:“在极度焦虑的时候,你对待世界的看法,对待问题的解决方案,是否都是很短视的?”

比如,老板说月底要干掉我,如果我不能拿到某个合同。这个时候,往往你会为了合同不折手段,是否损害自己的声誉、公司的声誉,甚至于公司的发展,其实你都不会太在乎了,因为生存是最重要的。

同样的道理,当我们对我们的孩子的成长和发展存在焦虑的时候,我们往往不会太顾及这个孩子将来成年之后是否快乐、健康、甚至于承担起这个社会应有的责任。我们往往只会考虑,如何让孩子进入一个更好的初中、如何进入一个更好的高中、如何读一个好的大学、如何成为有钱人。

万一(不要说17年刚到来,我的话不吉利)万一我们的孩子不开心呢?万一我们的孩子成为跳楼的那个孩子呢?万一我们的孩子30年之后,我们孩子生活的环境比我们今天更糟糕呢?更严重的雾霾,更贪腐的社会,更加不自由的管控,甚至于闭关锁国,抑或战争、瘟疫?

我们如何为孩子未来,做一些长远规划?

其实,孩子,现在依然是孩子。我们现在逼迫孩子,往往不是孩子本身的需求,而是我们大人自己的需求。

就如你觉得孩子没有吃饱,就端着饭碗跟孩子转圈圈,也许孩子已经吃饱了,只是你自己焦虑孩子没有吃饱。

你觉得孩子应该学习更多,才能成功,其实是我们自己期盼“某种方式的成功”,或者害怕某种方式的不成功,而我们把这种成功的期望和对失败的焦虑,投射到了孩子的身上,而孩子只希望快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成功。

文化是一定会被继承和遗传的,就如我们的性格,一定会被孩子继承和遗传一个道理。今日我们的焦虑和恐惧,如果不能做适度的调整,在我们的孩子长大之后,在他们的某个重要时候,一定会再次展现出来。就如我们父辈对于吃饭和生存的焦虑,今日淋漓尽致的体现在我们对于成功的焦虑、对于孩子教育的焦虑,差不多一个道理。

适度的焦虑,是好事情,让我们更加努力和进步;但是过分的焦虑,击垮的,不只是我们,还有我们的下一代。

当我们口口声声说为了下一代的时候,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我们并不是为了下一代,我们是为了自己,为了缓解自己的某种心理焦虑。

我们的父辈,现在倾尽心血,来帮助我们养育下一代,你真的觉得就是我们下一代的需求,而不是我们的父母无事可做的焦虑么?

我们今日频频往返于学而思等教育机构,我们整日沉迷于心灵鸡汤的文章,来“鼓励”自己,难道不是说我们自己有某种深层次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么?

也许,该正视的,不是我们如何教育孩子;该勇敢去面对的,是我们如何更好的过我们“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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