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我帮你穿上裤子

 

只是一条裤子。...



下午一点,我像往常一样驾车行驶在城乡结合部的混凝土道路上。

我是一名城乡客运司机,开客车已经有五年时间了。

我熟悉这条线路上的每一个转弯,每一个坑洼,甚至熟悉每一位搭过这班车的乘客,因为他们大都来自沿线的村落。

有的早上搭车进城,提着宰杀好的鸡鸭和新摘的蔬菜,这是要给城里的孩子或亲戚去送土产,下午回来的时候手里一般也不会空着,拎着一箱牛奶或者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有的是担一筐鸡蛋和一筐柿子,这是要到城里摆摊换钱;有的大包小包,穿不是很新但洗的很洁净的衣服,这是要出远门做工;有的抱着孩子,裹的严严实实的,可能是孩子身体不适,要到城里瞧病。

今天,车上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乘客。

他是在始发车站买票上车的,西装革履,拖着一个精致的小行李箱,脖子里挂着一个大炮一样的相机。他的票买到终点站,我知道那里有一个破败的土楼子,慕名而来的奇奇怪怪的人不止一拨两拨了,可在我的车上遇到,这还是第一位。就称呼他“首先生”吧。

车出站不久,车上就坐满了乘客。首先生在满车乘客中很扎眼,不仅是因为他的西装革履,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系着安全带的人,黑的发亮的安全带绑在他白色的裤子上,格外显眼。

车继续在路上颠簸着,上了年纪的几位大爷大妈已经昏昏的睡着了。前排的几个年轻老乡在用方言议论着这位首先生,他的身份他来这里的目的等等。我开着车,但他们的议论声我还是能听得到。碍于一个司机的身份,我也不好说什么,或许首先生听不懂我们这里的方言呢。

“停车!师傅,麻烦你停一下车…”

我马上把车停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车上许久没有人用普通话让我停车了,还那么大声。他的喊声也叫醒了那几个睡着的大爷大妈,他们挣开眼睛的第一句话都是“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首先生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很快地打开小行李箱。他拿出了一条裤子,黑色的棉质运动裤,腰部是松紧带那种。

他站起身,很拘谨地说,“师傅,能开一下车门吗?我马上就回来。”

出于好奇,或者客气,我开了车门,首先生走下车向车后方走去。

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他朝那个疯子走去。

对,那个疯子。

我每天都会看到那个疯子,在路边,或走或停,或衣不遮体,或披一片麻袋。他是这附近一个小村子的,三十四五岁上下。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疯的,我也不知道。在我心里,可能他就是一个路标吧,如果行车到这里,我没有看到他,可能我会以为走错了路。

首先生朝那个疯子走去。疯子今天只穿了一件上衣,可上衣明显不是他的,因为那是一件女士外套,疯子裹着外套,光着下身,蹲在路边的水沟旁,定定地看着什么东西。

突然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疯子也吓了一跳,他回身看见首先生向他走去,就起身要躲开。首先生把裤子展开,不断做着穿裤子的动作,似乎是在跟疯子说,“请让我帮你穿上裤子”,疯子明显不领情,一个劲地摇头。

车上的乘客开始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栓子,到底还走不走啊?”栓子是我的小名。

“等那位乘客一下吧”我向这些老乘客们陪着笑脸。

首先生没有再向疯子靠近,他把裤子摊开放在地上,向车子的方向后退着过来,边走边向疯子摆动双手,好像是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穿上裤子”。

疯子看首先生走的远了。蹑手蹑脚地靠近运动裤,他一把抓起裤子就套在了腿上,蹦着跳着,跑开了。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叫着,看起来兴高采烈地样子。

首先生向远处看了一眼,就赶紧回到了车里,边上车边跟大家道歉,“让大家久等了,很抱歉,实在不好意思”。

其他乘客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可能被首先生的这个举动给吓到了,一直说“没事没事,开车吧。”

   我继续发动客车,颠簸在这城乡结合部的混凝土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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