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基佬三十》 14 石光

但是凡夫俗子，不可能不做长远打算。好感情，需要等，亦要见到希望。不然等等等，等到两人均做好十足准备，只怕头发也白光了。...

石光对现时网络上你侬我侬的情话迷惑不解，-----“宝贝儿，么么哒。”“我爱你，好像老鼠爱大米。”他少时爱看法国浪漫主义小说，相较之下，这些词语贫乏无味像英式正餐。当然，“啊，这种叫爱的情啊，如果你忘了苏醒， 那我宁愿先闭上双眼。”这样的高档情话即使写上十年八年，仍有不上床的。

石光想不出比这更下流的事件。正经人本来就少，如今公然你骗骗我，我骗骗你，毫不知耻。那些恨不得一张嘴把什么事儿都办了的男人，真用武时通常软趴趴----原来爱情可以这么廉价。

石光问自己，是不是老了，粗钝了，越来越不领会微妙的、细腻的情感。但是北京让人怎么浪漫得起来呢？此刻全城飘散着可怕的雾霾，白昼暗如黄昏。草地不是让人坐的，路是只给车子走的---连人行道都会四面八方冲出粗鲁的电瓶车。酒吧里的侍应生永远面无表情，目光斜视，喝一杯酒的时间都不能太长，不然就要遭受白眼。渐渐地，外头的毒气便化作体内戾气游走任督二脉，人人面容可憎，生人勿近。

石光最近索性新学了一件花样，在家自己调酒，可是又担心做出来的味道不够地道，于是决定先找一个人来做尝鲜。

最后还是打电话给了范侠客，请过来小酌，理由当然不能说拿人家做小白鼠，便扯了个光面堂皇的借口，说是请他帮忙参谋一下家居装饰。毕竟范侠客顶着个艺术家的头衔，有些天才，为人居然还非常温和。现在有时石光跟着他去听音乐、看电影，坐在一起，啤酒花生，其乐融融，毫无心机。

是时候让他登堂入室。

鬼佬进门的时候递过来一盒彩色糖果，石光接过去，马上想起当初怎么喜欢上他的，真是会做人，见面从不空着手，虽然都是些芝麻绿豆好处，偏偏这套能行遍天下。

“这样的天气仍有勇气赴约，你是真爱。”石光挖出冰块，做了酒．撒了盐边，放在蓝色的玻璃杯子里。“叮”的一声，他同他碰了一下，声音脆亮。

石光愉快地看着范侠客喝下第一口，对方并没有皱起眉头。此刻窗外一片混沌，阴阴的一片，高楼的阳台望出去，城市成了旷野，室内通明仿佛与世隔绝了。在灯光下，他可以看清楚鬼佬的脸，戴着金丝脚的眼镜，粗眉大眼。因为身材挺拔，随意一件蓝色方格的衬衫亦能穿出精神，从那些布料的深处一蓬一蓬慢慢发出热气。

“Bravo！”鬼佬一声赞叹。“你是调酒天才。”

“网上配方唾手可得，人人都可做此中大师。”

“配酒不难，难在具美，人美。美人儿做的事儿，亦可称为美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石光慢慢舒展，笑起来。

四处求人分润时间，多么难堪。要尽量过这样自娱自乐的生活。将来过惯了，不再高兴返回大小集体。

难怪日本有宅男，一辈子住在几平米里不出来，社交娱乐工作，一切交与网络，自给自足，根本不与外界接触。

现在在曼哈顿和伦敦，据说是50%的人口都是单身，再过几十年，北京也有赶英超美的资本了。对感情生活无异是有些伤害的，耐得住寂寞的人毕竟少。

他最近出去见的人都是一团团，真难得有这种清静的时刻，对面只一双耳，再多便有碍清兴，虽然不是最理想的听众，聊胜于无。

“想听八卦么”石光蜷在沙发里说，“最近有人同我说要做男朋友，我没答应。”

“不喜欢？”侠客问。

“不。很喜欢。但是不是那种喜欢。”

“恩，喜欢不是爱。”

“很对”石光觉得找对了交谈对象，“不然也不会造出两个词。”

石光接着说，“结果我比他还难受。一是为他，我自己也被人拒绝过，知道是什么滋味，不好受。”

“你会安慰他的。”侠客说。

“是的。”石光想了想，决定略过此处若干细节。“我倒不担心同他的将来交情怎样，我这人还有些好处，或者说能从我身上讨些好处。”

“二是为自己，因为后来想到了，也许以后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我的那个朋友，邱林，他说他找朋友的条件之一，就是找个喜欢他的。”

“很聪明，也有点不要脸。”

石光哈哈大笑，“我比他贪心，还揣着个两情相悦的梦。所以不愿凑和，从前不凑合，现在更无必要。”

“活该，我知你闲得慌，偏又这么多挑剔，为什么不考虑与洋人交往。洋人也是人。”范侠客笑骂。

“不为什么，我们受洋人的气，打鸦片战争起。”石光避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No No 鸦片战争是中英战争，八国联军亦无我们荷兰王国。”荷兰人一本正经地说。

“在中国人眼里，你们都是金发碧眼的鬼佬。并无二致。”石光觉得酒味甜美，又给自己添了半杯，“何况你忘了台湾，亡国灭种的恨呢。”

“几百年前的往事，只有你们中国人还记恨。”范侠客耸耸肩。

酒还没有喝完，范侠客提出参观一下卧室的装修，鬼佬好直白，且大方，有没有好处都热心得很，反正不是认真的。何况石光存心要给他好处，于是心领神会，放下酒杯，引他入室。

但是凡夫俗子，不可能不做长远打算。好感情，需要等，亦要见到希望。不然等等等，等到两人均做好十足准备，只怕头发也白光了。

不如此刻早早再约来世，今辈子自寻自的快活去好些。

鸡大米小·鸟不拉氏/ 原创写手，相貌不堂堂，宅心不仁厚

逢周二更新故事，其余不定期更新笔记。对转载没态度，对留言有态度。

微信公众号： jdmxnbls

扫描/长按下面的二维码可关注公众号

    关注 鸟不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