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静入柏：羊毛出在狗身上——历史的遗憾（36）_【只渡】

世界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也许身无分文，可是人家看重的偏偏就是你穿的那身在你也许并不稀罕的衣裳。...

寝殿侍奉宦官中常侍张让的官邸里，有名家奴在外名头很大，不可一世，这让大富商孟佗看到了机会。于是孟佗费尽心机，跟那名家奴主动交好，办法就是倾其所有，馈赠与他。对其他次要的家奴也是巴结奉承，毫不吝啬。张让的家奴们因此对他感激涕零。

时间长了，家奴们开始犯嘀咕：别人巴结他们都是为了从张让那里得到好处，可孟佗却从来不对他们开口提任何要求，就好像孟佗只是他们上辈子的亲人似的。这让家奴们大惑不解。大家经过商议，决定一起跟孟佗说说，一定要让他们报答孟佗一点什么。

孟佗仍然说毫无所求，实在没法了，就只好说如果一定要有所表示的话，那就找个机会当人给他下跪一次就行。而下跪在家奴那里属于工作常态，自然是满口应承。

每天，张让家都是门庭若市，拜望他的车马数百上千。那天，孟佗也决定去拜访张让一回，马车就排队在等候的长长车队里。

恰恰在这个时候，那位领头的家奴正好率领属下前来迎接客人，见到孟佗，正好就着机会，给孟佗来了个集体下跪，其恭敬之至，引得所有人张大嘴巴，惊异不已，然后单独引导孟佗的车子到了大门里面。

求见的政府官员和宾客们吃惊不小，全都认定孟佗与张让的关系非同一般，遂纷纷走下车来，争先恐后地送给孟佗奇珍异宝，贿赂他在张让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孟佗也就毫不客气地接收下来，全都点头答应。那天，他就用这些贿赂，留足自己的之后，然后分出一部分献给了张让，张让亦大为高兴。

这还真应了那句“羊毛出在狗身上”的话。孟佗贿赂的财物既不出自自己，更不是出自对方，而是出自那些求张让办事的人。狡猾的孟佗自己非但没掏一分钱，甚至还大大地捞了一笔。

这段真实的历史故事看起来很搞笑，实则说明：在人类社会，最为值钱的东西也许并不是物质，而是非物质；不是金钱，而是身价。张让奴才的恭敬，看起来没花一分钱，但这样的隆礼恰好代表了名门，就生产出了无穷的意味。

从古到今冒充行骗的事儿海了去了，之所以屡屡得手，除了这些人的能说会道、胆大妄为以及厚颜无耻之外，最重要的则是研究了人们贪婪的心理。就因为有那么多的人有着不敢走正门而愿意走后门的需求，有着升迁发财的黄粱美梦，这才让孟佗找到了羊毛出在狗身上的路子，看到了一个心存巴结之念的冤大头市场。让这样的人吃再大的亏，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孟佗明显精于此道，深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的道理，绝不是那种投桃报李急功近利忙于利益交换之辈。那种人只适合在菜市场卖小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孟佗要赚的是大钱，所以懂得埋伏笔，等时机。孟佗此前贿赂那几个奴仆，表面看来不要回报，其实等待的就是最后这个最大的回报。

世界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凭什么人家跟你才见一次面，就会跟你一见如故？凭什么你又不是社会认可的慈善对象，人家往你身上舍命砸银子？所以但凡看见莫名其妙好处的时候，你都得左右看看，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别人眼球。你也许身无分文，可是人家看重的偏偏就是你穿的那身在你也许并不稀罕的衣裳。张让奴才们的千金一跪，放下的肯定不是他们卑贱的膝盖，而是主子的身段。可笑的是他们竟然毫无知觉（或者认为毫发无损，装聋作哑）。生活本来就没那么简单，所以我们也得适当复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