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卷心菜|埃及漂流记

 

但我是菜青虫啊。...



后来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那个酒店司机。

该来的没来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中午十二点半,开罗机场。

五个人拖着箱子,晒在埃及正午的烈日下,酒店的司机没有出现。

打电话给酒店,说我们定了房,说好的接机呢?酒店:“那你们自己过来呗。”

机场TAXI停车场冲过来一老一小两个司机,说一百美金一辆车送我们到酒店,谈判两个来回,成交,价格降到四分之一。

这真是一个简练的国家。

两个人上了老司机的车先走。我们三个上了小司机的车随后。

车一起步,小司机跟我商量:“刚好要路过免税店,我想在那停一下下,帮朋友买个小东西,行不?”

没理由说不行啊。

车子路过一个购物中心,小司机下来,开始卸箱子。

“你拿我箱子干啥?”

“去免税店啊。”

“去免税店你拿我箱子干啥?”

“你们跟我一起去啊,箱子搁在这不安全。”

“我们为啥要跟你一起去?”

“你们得把护照给我用,这是免,税,店,啊。”

这个国家好像有点太简练了。

朋友反正要去洗手间,拿着护照随他进去,我们和箱子留守。

十五分钟以后,小司机出来,拎着他的“小”东西:左手三支芝华士,右手三条烟。

朋友:“小司机说,你们要是也愿意把护照借他,他免费送咱们去酒店。”

又过了十五分钟,我们和小司机第二次从购物中心走出来,司机拎着他的第二轮“小”东西:六支芝华士,六条烟。

刚要上车,一辆TAXI停在我们身边。

两车司机互相热烈致意,小司机说:“来,你们上这辆TAXI,会送你们去酒店。”

小司机:“我说了啊,免费把你们送到酒店。相信我,这个车,是我的兄弟,到了酒店,他不会管你要钱。”

我拒绝了。

小司机有点激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要不咱们还是说说世界和平的事吧?!


▲小司机开的是中国车最最后,小司机的车载着我们,和他的九件“小”烟酒,奔向我们的酒店。

我手机响了,老司机先头部队已在酒店活活等了一个钟头,电话那头是他们焦虑的声音:“天啦你们到底在哪里?”

“火星。”

想赶的没赶上 | “亲我!

下午四点零五分,吉萨金字塔门口。

栅栏上贴着一行大字:下午四点关门。

检票处坐着三个工作人员,其中一个小哥冲我们走过来。

小哥:“已经关门了。”

我:“只好明天上午再来。”

小哥:“不过呢,我有车,可以带你们从后面上去,比门票贵五十块,你们考虑一下。”

那样明天上午就可以去别的地方玩,有点诱惑。

大家开了个会,就参观范围,路程和时间和小哥达成一致,决定来一下。

小哥说:“你们不要站在大门口,我不方便载你们,前面路口等我,我过去接。”

我们五个人乖乖站在路口。

两辆车停在跟前的时候,我们仍旧齐齐望着远方。

小哥跳下车:“上来啊。”

我:“你这是马车好吗?!!!!”


▲小哥赶一辆车,小哥的娃赶一辆五个人分乘两辆乡下马车,穿过农村,穿过沙地,奔向金字塔。

我死死掐住Cora的大腿,Cora说:“你放松点。”

“我TM放松不了,我有骑马恐惧症。”

“这是马车,翻不了。”

“你再说一个翻字试试?”


▲小哥带我们从山头向金字塔俯冲


▲被组织参加演出的还有

金字塔非常美,小哥非常欢快。

小哥担任导演,部署我们拍照,指挥沿途乡亲予以配合,调动赶骆驼老乡参加旅游。

大家玩得很开心,我从马车恐惧焦虑中渐渐缓释。

迈上返程的路,朋友一拍大腿,手机不见了。

小哥二话没说,调转马头,挂五档飞回金字塔方向。

手机被从沙子地上找到了,小哥把手机交给朋友,指指自己的脸说:“亲我。”

第一次看直男跟直男亲得这么真挚。


▲端着七喜,望着开罗。两辆马车回到村口,一辆车卸下人,消失在暮色中。

加小哥六个人,我们被塞进准乘三人的马车上。我坐在Cora的腿上,Cora的老公以一个女体操运动员的姿势被安排在一个轮毂上。

我们以印度人民搭火车的造型冲出村口,直插开罗市晚高峰的大马路。

你可以脑补尖峰时刻的北京二环,在一个chá成粥的十字路口,六个屁股离座的成年人乘坐一辆气垫马车试图飞跃。

飞行过程中,赶车小哥回头看了一眼我白惨惨的脸,嫣然一笑:“不要害怕。”

我淘了淘嘴里的沙子:“我不是害怕,我就是有觉得点心碎。”
亲兄弟,单收费 | “那我的钱呢?”

开罗。

晚饭的时候,集体总结第一天的战斗经验。

先头部队对送到酒店的老司机进行了高度赞扬一路飙车送到酒店,路过景点热情介绍,下车收费一分不多要。

会议决定,包老司机的车明天游览,然后请他送我们去卢克索。

第二天,老司机携一辆十一座白色大车司机位坐着两个埃及人。

“不是你送吗?”

老司机:“这是我的兄弟,就跟我去,一样一样的。”

他们一家子到底多少口人?!



▲著名的埃及博物馆并没有想象得大。

窗户开着,热风和三蹦子的声音突突声呼呼地吹进来。

如果没有天窗的厅室暗黑,抬头一看,四个管灯灭了仨。

然而,丝毫也影响不了它们无敌的美。老司机携兄弟送我们去了开罗的每一处我们想去的地方,又像钟摆一样准时地出现在景点门口接上我们继续。

直到最后一站,老司机表示,此处去往你们的下一个城市卢克索,我就不跟了,车费我已经给了我的兄弟。

其实还蛮感动的。

老司机接着说:“那我的钱呢?”

感动停止。

“已经说好了包车的费用和去卢克索的费用了啊。”

老司机:“对啊,你也说了,那是包车的费用和去卢克索的费用啊,那我的钱呢?”

“为什么你总是变?”

“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你的问题啊,亲爱的。”

我们要去厕所 | “没有咖啡。”

沿海高速公路

车子驶往卢克索。

观察GPS,觉得路线有点问题。

问司机,也就是老司机他兄弟:“为什么不走内陆高速,要走沿海高速?”

司机拿起手机,拨通,讲了一通埃及话,交给我。电话那头是老司机:“你咋了?你要啥?”

“我就问问为啥走沿海高速,这个高速有点绕远。”

“沿海高速….是对的!非常对,一定会到卢克索,放心。”

“你兄弟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我的兄弟不会说英语。”

我终于明白,在开罗市内,全天,老司机为什么都跟着车了。

会外语的动动嘴把钱挣了,不会外语的开八个钟头车才能挣钱。

回家还是得好好学习啊。



左边是红海,右边是沙漠。

前面的长途客车,司机的左手时而伸出车窗,做出一个三手指搓捻的小动作,告诉我们有摄像头,减速。

有点暖。
几十公里就闪出一个晃着冲锋枪和防弹背心的检查站。电话信号消失的时候,星星像幔布一样掉下来。在北京需要抬头才能找到的北斗七星,勺子底掉在红海的地平线上,提醒你在地球上巨大的位移。

我跟司机说:“厕所,大家要去厕所。”

司机拿起电话,没有信号。

路过一个加油站,我说停车,那里一定有厕所。

司机拐进去,下车,讲话,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摇头。

我们说:“有没有?”

工作人员说:“没有。”

我们跳下车:“加油站为什么都没有厕所?”

工作人员:“哎?他说你们要找咖啡呀。”

差点尿裤子。

回家我真的要好好学习啊。

五千块不够 | “把你女儿嫁给我行吗?”

卢克索,白天。

走出卢克索的酒店,遇到一个出租司机,叫阿布。

阿布是全方位立体化经营选手:

“想去哪里玩?我有出租。

玩完要接吗?我可以等。

要去尼罗河吗?我有摩托。

明天要去红海?啊啊我有大车。”


▲帝王谷是法老们的墓园山谷,叹为观止的墓室通道,神奇的壁画,和木乃伊。坐阿布的车去帝王谷。

阿布问:“你们五个人是啥关系。”

我们大踏步精进:“我们是一家子,爸爸,兄弟们,我俩是姐妹。”

阿布啧啧啧:“一家子出来旅游啊,真好真好。”

“阿布你有几个孩子?家里几口人?”

“我没有老婆,我可以娶四个。”

到了帝王谷,等“爸爸”和“哥哥”们往里走了,阿布问我和Cora:“你结婚了吗,那你呢?”

坐上阿布的车回城,阿布问“爸爸”:“把你一个女儿嫁给我行吗?”

“爸爸”说:“那得看你准备给多少钱。”

阿布思考了一会:“五千块行不行?”

“爸爸”:“五千块不够。除非加一个零,否则免谈。”

?!

免费乐一乐 | “小心挨揍”

卢克索,晚上。

从饭馆出来,听见音乐,刚刚还空旷的门前小马路上摆满了座椅。

街坊们穿着长袍,热情寒暄。

斜刺里冲出一批白马,骑手俊美异常。马行到座椅前的小空场,忽然凝住,然后踢出一套盛装舞步。

我惊呆了。


▲是的,就是像在奥运会上和维也纳音乐专辑的MV里那样子的舞步。

一个小哥满场招呼,路过我们,表示他是这个演出的经理,热情地邀请我们入座,一再强调这是免费的。

“就是大家一起乐一乐。”

埃及人民乐得太高级了。

入座以后,隔壁老大爷问我:“韩国人?”

唉,脸扁不能怨社会。

老大爷又指着喇叭手:“看,我们是一家子。”

知道知道,你们全是一家子。



乐手看见我和老大爷聊天,把喇叭转向我,一通猛吹,各种招手。

潜水的时候,埃及潜导问我:“中国女人喜欢啥?”

我反问:“埃及男人喜欢啥?”

“女人。”

对面公寓的二楼阳台,一个男人和他的三个老婆在上头俯瞰马术表演。

她们仨穿着完全一样的衣服,第一眼看我以为看重影儿了。

我想拍照,Cora扽我衣服:“你小心挨揍。”

隔壁老大爷又指着经理对我说啥,音乐太吵,我啥也没听见。

但是我假装听懂了:“哦哦那个经理,你们也是一家子,对不对?”

老大爷点头。


▲天气炎热,服务生端出一钵熏香在人群里慢慢摇晃。

这是此行我最爱的一张照片。



▲舞步的时候,马尾也......

街坊们纷纷打赏,零钱被塞在马的腮帮子上

我也赶紧开始翻钱包。翻到一半,经理的脑袋在后面出现:“不要给钱,这是免费的。

“慢慢坐着,等下演完,带你们看马……

“如果你想给钱,等看马的时候再给……

“钱不是给我的,是给马的……”

我们认为,一切信号表示,必须马上撤离。

现在是当众,给零钱就好。等下看见马,就不是零钱的事了。如果你不想给多,他会说你都看见马了这样不好吧。埃及人民先提供免费服务再收费的本领几天以来我已被收服。

最重要的是,我身上除了够打赏的零钱之外,就是整的大票了。

必然没有找零。

于是我们毅然搁下零钱退场。

经理不高兴,跟在我们后面嘟囔了半里地:“你们咋这样呢,我们都是一家子啊。”

亲媳妇酒店  ∣ “我觉得你有点累”

别人的埃及

离开卢克索,奔向红海。在海上度过了美妙的潜水时光。

船上的一些小伙伴们准备下船方才去探索埃及大陆,我和Buddy们分享了入埃及记。

课堂总结:第一条,没有免费;第二条,如果最后支付发现和起初协商价格不一样,请参照第一条。

同学们信心满满:“培训过了,不问不沾,绝对不会被套路。”

三天以后,鹏鹏同学从开罗前线发回感慨:防不胜防。

鹏鹏在酒店前台定了市内一日游,明码标价,三个地点。

晚上回程发现不对,咋就两个景点呢,钱可没少。

问司机,司机说我接的就是俩景点的活啊。

问酒店,酒店说啊是啊标的确实三个,但是后来总之那什么做出了一些调整。

酒店关切地说:“因为,我们觉得您看上去有点累。”

比亲媳妇贴心。

后来

起初,我觉得埃及每个人只想着钱,诚信呢?

呆到第三天,我发现他们收了钱以后,说出现的人真的都出现了,答应办的事情也全都做到了,办不了的事情也都告诉你了。

三天以后,我发现自己一直在笑,小小的算计与推销,附送大大的笑场。小费是一切活动的余兴节目,但是如果你说:“不,不,我不同意,这次绝对不可以。”他一样闪着雪白的牙挥手和你告别:“太遗憾了亲爱的朋友”。

并没有人忧伤。

再往后,我慢慢知道:

革命以后,物价飞涨。一个普通埃及人月收入大约是三四千人民币,夏天开空调的时候,一个月的电费要付掉七百块。所以在我们下船的时候,潜导把收小费的白信封给我,反复强调:“给我们的小费无所谓,但是船员们,请告诉大家,小费对他们非常重要。”

通货膨胀,一条烟在我们入境的时候是三百二,离境的时候已经是三百八。外汇管制,埃及人能兑换到的美元比外国人贵35%。所以小司机要去城里的免税店买烟酒倒卖,因为那个店可以支付埃及镑。

潜水结束,潜导想买我的无人飞机,想买Buddy的潜水装备,我天真地问:但是亚马逊上什么都有,你也可以从网上买啊。后来明白,并没有那么容易运进来,也不是全世界满街都有开电摩托的快递小哥和告诉你订单轨迹的app。

朋友们发烧,一时订不到两辆出租,潜导开自己的车,又打一辆出租去往市里,然后塞车费给出租司机。我们还给他钱,他说:“算我的。你们病了,不用管这些。”

潜导说,十几年前在亚历山大,他有了自己的广告公司,最大的时候有两个航拍的飞机。金融危机的时候,一切都没了。他来到赫尔格达,革命起来,一个有钱人安炸弹炸另一个有钱人的资产,恐慌,银行挤兑,他一切又都没了。

“但是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你看。”他说。

并没有人忧伤。



▲卢克索,清晨,尼罗河上正要起飞的热气球。

博尔赫斯说,我们有两种看时间大河的方式,一种是看它从过去穿行过我们,流向未来;另一种是看它迎面而来,从未来而来,越过我们,消失于过去。

推开窗,尼罗河就像是这两条大河的交汇之处。

埃及就像一棵卷心菜,剥开一层,有一层的奇妙。

飞机离开开罗的跑道,我像离开菜地的青虫,想念菜心的味道。

《埃及漂流记》

红海不红 |  埃及漂流记

当我们不潜水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埃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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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泼淋娜: 双子座,金融业。这是她福建籍同事对Sabrina的发音,喷头四溅,夏天消暑,冬天保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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