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诗人 张细程 组诗‖夕拾

青石板的街道，粗糙而光滑x0a土黄色板壁铺面，东倒西斜地敞开x0a巡街的梆子，模仿渔鼓腔调x0a甜酒铺的对面，买蓝印花布的姑嫂x0a银铃般的笑声里，打情骂俏...

•••湖南诗人○ 张细程 作品•••▲01老街印象•••



清晨，烽火楼没有醒来

故乡的狼烟，早被白鸽叼走

三寸金莲的裹脚布，裹住江南

小镇如小脚老媪，蹒跚在烽火楼下

担水的尼姑，山涧浣衣

荡起涟漪，打湿香客的清梦

青石板的街道，粗糙而光滑

土黄色板壁铺面，东倒西斜地敞开

巡街的梆子，模仿渔鼓腔调

甜酒铺的对面，买蓝印花布的姑嫂

银铃般的笑声里，打情骂俏

染坊里的雕刻师，雕出的凤凰

正开屏跳舞，围观者忘了祖上姓氏

踩倒街边，水豆腐的挑子

铲剪子磨刀的外地方言，此起彼落

拐弯的宽处，点燃补锅的炉火

十里长街，胖屠夫摆着一脸横肉

猪头张开血盆大口，咬断一串花花肠子

堵住，我回家的那条小巷

补鞋匠手起锤落，敲扁一把青铜锁

编草鞋的老人，手执长烟斗向我讨火

一阵嘶哑的铜锣，震裂老街耳膜

关圣殿前，演戏的比看戏的还要多

绿豆油煎的糍粑，香了一条街

卖苦柚的乡下女人，实打实地絮叨

我撵着羊群，穿过解放初期的老街

在烽火楼下的草地上，放牧我的童年

等我已故的爷爷，送来老街的陀螺▲02风雪山神庙•••



山神庙外，月光如水

老军的酒葫芦，倚着一杆长枪入睡

庙神在月光里疗伤，缺胳膊少腿

荷叶包裹的牛肉，片片喷血

捂在胸口，打着冷嗝

冤魂落在蜘蛛网，摆弄重播的镜头

绝望的哀嚎，以悬梁自尽的姿态

表达颠沛人间的贞洁，流离的未亡老者

长街上，寒风里，苦等收尸的人

从宋的城墙漏出的风，荡开陷落的宅门

借宿的人一只眼闭，一只眼睁

午夜的大风擦亮，眉毛轮起的砍刀

窗棂里的草料场，燃起改朝换代的火

通红的烈焰如利箭，射穿庙的神龛

烧焦的草料，灰烬里尽是厉鬼

两扇庙门，掀翻人亡家破的山河

沧州的古道，白骨碎裂成白雪

一杆长枪成就一代吐血身亡的英雄

门外的大雪，纷纷扬扬地叠加

覆盖千年的红颜薄命

老军脱下牢城号衣，告诉怕冷的制片人

他故乡的大雪，比这里更惨烈▲03暮雪归途•••



回家的路途，如季节的列车

颠簸着苍老的时光

归乡的心情，如初冬的雪花

飘荡着烈酒的馥芳

秋的江山输给了一场白雪

覆盖千年的心事

远去的大雁不再回到谷底

直达诗意的远方

走不进梅花映雪的老屋

不算衣锦回到了故乡

活不出自己期待的容颜

宁愿倒在远行的路上

空虚的皮囊，漂泊半生

把过渡的章节寄在他人篱下

蓦然回首，落雪成赋

老屋的炊烟弥漫父亲的诗行

夕阳压弯了我的山梁

苦涩陈年被一片白雪捂暖

用竹篮打捞两个倒影

散架的竹马伴着青梅成殇

残垣外光秃秃的一棵老桑树

秘制我一柱祭祖的香

拄着拐杖头顶暮雪的老母亲

在村口站成白色的桩▲04静煮时光•••



孤灯，单影，一盏芳茗

静寂蘸着黑夜，独斟独饮

旧时光，灯芯被谁掐断

鱼尾纹里，想起了你

那时春风已度，华年青涩

而今大雪，漫过冬至

煮一壶光阴，遗留的余温

熨平柳下，别离的印痕

寂寥的冬晚，唤醒残垣断壁

流星吞噬，窗前的疏影

对岸的垂柳，冷月里飘拂

黯淡杯中，苍老的涟漪▲05白茫茫的黄昏•••



飞雪把回家的山路

搓成一条井绳

我拉着绳的一端

如拉着乡亲的衣襟

雪花飘洒在我的身后

抹平归途的印痕

让我忘记来路

也模糊了面熟的一方山水

我用冻僵的咳嗽

咳出方言一声

炊烟就伸出了屋顶

引来大黄狗一阵狂吼

发誓要赶走陌生的主人

幸好西风及时解围

径直撞开堂屋的大门

我跨过门槛心惊胆战

匍匐在地

不敢直视挂在墙上的父亲

不敢直视那留守的眼睛

蜘蛛网网住童年的半张奖状

在父亲的眼前

漂浮不定

年已古稀的母亲

在西厢张罗着晚餐

错把洗衣粉当成食盐

拌进了菜里

望着白茫茫的黄昏

像望着白发苍苍母亲的背影

看不清冰天雪地的村庄

钻进四面漏风的冷被

听不见门庭萧瑟的土屋

发出苟延残喘的鼾声

故乡已被风雪吞噬

仿佛只剩下几根白骨

三百年的祖屋人丁兴旺

而今宛如飘零的孤坟

只听到大地在冰雪中呢喃

蓝天下牛羊成群的童年

以及如鲠在喉的伤悲▲06想起雪煮的乡愁•••



你已漂泊多年，懂事多了

就不再叫那诨名，直接上酒

老家人知道你喜欢飘飞的雪花

曾在梦里起舞，乡音轻柔

酒是陈年的高粱红，有点浊

加点辣吧，菜是湘南的雪里蕻

宝庆府正宗烟熏的猪耳朵，时懵时聋

懂事长，可想起那壶雪煮的乡愁

想起08年南方雪灾中通红的炭火

温暖南来北往的匆匆过客，可眼前

一盏酒，两把泪抖落游子的痛

再一盏，童年的白雪就涌上了头▲07作者简介•••



张细程，湖南邵阳人，广东汕尾市某中学教师，湖南省邵阳市作协会员，1994年开始发表诗歌， 作品散见于《教师报》《南方日报》《羊城晚报》《汕尾日报》《深圳日报》《邵阳日报》《诗中国》《长江诗歌》《中国诗歌》《中华文艺》等报刊杂志。▲08绿洲诗韵 往期热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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