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的拉面馆

 

一支猩红的烟,闪烁着光,亮着的不只是这个世界。——瑾斗...

凌晨四点半的拉面馆
原创:瑾斗 


躺在哥们的家里等他下班,打算待会一起去吃饭。我像妻子等待归家的丈夫下班的心态殷切盼望中,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

“兄弟,干嘛呢?”

“在咱窝啊,等你下班一块去吃饭。”

“嗯······,”哥们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会儿,又突然提高语速,一口气蹦出这样一句话,“一会家里来重要客人,你收拾下房间来我单位,我在酒店给你订房间睡一晚。”说完拿着电话就顷刻间的沉默了,在等我信儿。

听到朋友电话里的窘态,我突然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别人的生活带来尴尬而感到羞愧不安。我客客气气地回复道,“没事儿,兄弟,我收拾好以后去其他哥们家,你兄弟我蹭吃蹭喝蹭睡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

“嗯,好,”电话里吐出这两个简单的字后挂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感到更多的尴尬。随后把桌面上摆得杂七杂八的书本一股脑塞进了书包里,把散落在地上的衬衫,裤子也全塞进洗衣机里,沙发底塞的易拉罐、袜子、零食垃圾袋等等,一件件地装进袋里一点点地回忆浮现脑海。最后把厕所的卫生纸也清理了出来。

电梯开门,我特意看了下时间,八点四十。

扔了垃圾后,我一个人站在天桥,背着宽大的却塞得鼓鼓的书包,使我的背不得不弯点增大受力面积好托起它的重量,吹着冷风缩着脖子有点怅然若失。看脚下川流不息的车辆,霓虹灯笼罩的城市里展现的整个夜景,真让人陶醉。而周围小区亮起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个烛光是为我点亮。

微信发来消息,“兄弟,在哪儿住呢?”

“都说不用管了,在网吧呆会儿去我三儿那儿住几天。”

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实在不想将自己作为意外,突兀地出现在朋友的生活内容里对他们造成打扰。

我插上耳机听着顽童的《脱罪》很是惬意地将天桥来来回回走了七遍,感觉着实有趣。甚至便走边数着护栏下的栏杆有多少根,每次数的个数都不一样。目光又沿着路灯一直探到最远端,觉得不远,又踮起脚尖,凛冽的风恰恰又吹了过来,不禁用鼻子吸了吸,怕鼻涕流出来,但没止住风吹在眼眶里招引来的眼泪。那时就问自己何时能够为自己置一安身立命的家来寄托我这飘荡的身子骨和乐意流浪的心。我把思绪拉回现实,因为冻得实在受不了,搓搓手哈着热气找了个网吧钻进去。

扎堆在朋友里我最显眼的特点便是不打游戏。因为手残加脑残在网吧将他们坑得集体挂机来抗议,后来索性也就不打,有兴趣看看罢了。

我坐在角落里打开电脑,独独望着桌面发呆,指间的烟已经烧得传来了灼痛才从恍惚中拔出来,捻了烟头。

本打算合着衣服,抱着书包将就地睡,可空腹的感觉实在很难产生睡意。又跑出来,一个人压马路,妄想在这凌晨十二点多能够找见一家饭店填填肚子就好了。

有气无力地拖着包,突然感到了逃荒似的感觉,但同时又特别享受这种独自走在路上,四下无人的萧条。就这样走着走着,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看到漆黑的小巷子里有一家店亮着灯。

那会凌晨两点多。在望不见头的漆黑巷子里突然有那么一家店亮着灯,“秦师傅拉面馆”,就像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烟头跳动着,就那么一点光,却令当时的我觉得世界亮堂堂的。

走到拉面馆门口,透着玻璃门瞄了几眼,里面没有人,但也没功夫细看。打开帘子钻进去了。身后透着冷风,面前却感到了暖和,匆匆合上了门。

“吃面吗?”

我面前的墙,被挖了一个门洞,最里面的厨房我什么也看不见,被帘子挡着。一个人从门洞里出来,比我高一个头,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秃头,脸上横摆着两坨肉,挂着白色的围裙。

“师傅,来份臊子面,热乎劲儿大点。”

我对他笑,拉过一把凳子坐下,书包往旁边一搁。老板说,“小伙子,你往炉子旁坐,那儿暖和。”我又把凳子挪过去,伸伸懒腰冲他点了点头。

等面上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店里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走到一点五十的时候,老板端了一个大碗上来,筷子夹在拇指上。

“要香菜吗?”他把碗放下,我用筷子搅了下,一团白雾被撩起,热流喷溅在我的眼镜框和脸上,香味顿时勾起了胃部反应。

“不用了,给瓣大蒜就成。”

我拿起勺子,在碗里沿着逆时针搅动,大概转了四五圈,等不及喝了一口被烫了,但是热气顺着嗓子眼进去,在胃里滚动。

面汤味道不错,苗条也不软不硬,我吃了一半忍不住掏出了烟。老板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脸上的肉抖动着笑,我递给他一根,他连声谢谢。

问我,“还是学生吧,大晚上不回家是跟家里吵架了吗?”

我突然想到自己像被“赶”出来一样,心里腾起异样的感觉,也想不出好的措辞来解释给他听,犹豫了会儿。老板瞧出端倪也没再继续发问,抽着烟给炉子里添煤。

我回以微笑,夹着一支玉溪,点燃后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白雾,混在热气腾腾的面上。烟瘾越来越大,吸完一根,忍不住又取出一根,直到玻璃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屁股。

烟盒空了,我叹口气,把打火机放桌子上,又扯开蒜吃着。老板听到了我的叹息声,起身走近,从宽大的围裙里摸出一盒黄金叶,丢在桌子上,咧着嘴笑着问我,“小小年纪有多大的烦心事?”

“没有烦心事啊。”

“那就赶紧趁热吃,小心凉了。”

我应了声,从那包皱巴巴的烟盒里夹出一支烟。他在我对面坐下,用手肘托着下巴,慢悠悠说话,“这个年头,干啥都不容易,学生也不容易哎,”

似乎真不担心自己没地睡觉,但一想到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大半夜在街上晃荡,有点心酸。试着借了一个话题,“您这店这么晚不关门啊?”

“你不也没回家吗?”他笑的样子蛮和善的,“这会趁着没人收拾收拾店,然后三点多揉好面,四点多出去采购食材么。”

“那估计很辛苦吧,”

“那肯定了,肉要买新鲜的,均匀切成片,要腌制好菜,做好调料,缠面下锅·····麻烦着呢,但没办法,都是糊口过日子嘛。”

看着老板也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于是我的话也多了起来。

“嗯,是挺累的,但起码自己赚钱嘛,总比我们这些花着父母的钱还不知道出路在哪儿,整天迷茫的人强很多。”

老板摸了摸脑袋笑了,“你们用父母的钱理所应当就是好好学习嘛,年纪也不大,哪来的那么多烦恼。”

我认同地点点头。老板起身把面端起来,“我再给你热一热,我看你也不是急着走,咱两再聊会?”

我又摸出一支烟,“好啊,我这会也不瞌睡,刚好在你这里打发打发时间,暖和暖和。”

“不回家父母不着急?”

“父母不在这儿,不着急的。”

老板进去了没一会,又出来。“给你再弄了点肉,小小年纪少抽点烟。”

“嗯,没事,习惯了。等熬过这个无所事事的年纪,有事可做了,也就不抽了。”

老板摆摆手对我说,“千万别这么想,越愁越戒不了。凡事想开点,有什么过不去的,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多替别人想想,想想你的父母,你的朋友,再难也就过去了。”

我心想,如果所有的烦恼沮丧,像今晚吃碗这样的面,找个地睡一觉起来后发现都不见了,就好了。

老板接着说,“孩子,大晚上的以后别瞎溜达了,烟也少抽点。人活着就是奔波,越奔波越有意思呢。”

我看到他眼里的热切,感觉自己就像是贴在炉子边,炉里烧着火,我全身跟着热了起来,手心湿热,汗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了出来。

后来两个人聊到了三点多,掏出十元放在桌面上起身告辞。走出去,外面的风还是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刺疼。我把头从帘子里又伸进去,“师傅,以后这个点我还是可以吃到你的面呢吧。”

“吃的地方多着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这个点出来溜达来吃饭。”

我点点头,不由得紧紧脖子,巷子还是那样的黑,我点起一支烟,猩红的烟在这片黑夜里闪烁着,让我的整个世界都亮堂了很多。

片刻,丢下烟屁股,用脚踩着使劲捻了捻,挺直腰杆走出了这片漆黑的巷子,而身后那依旧亮着的“秦师傅拉面馆”还隐隐约亮着灯,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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