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第七年_【TA】

这是我认识你的第2555天。...

27岁，踩着90年的尾巴生人，每次见新的约会对象的时候，我都谎称自己是91年出生的。

在北京混了七年，从二十岁到现在。

房子没有，但生活成本还在。25岁那年，在出国读MBA，和留在北京读，这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为什么？原因说出来不怕别人笑话，我的社保公积金不能断。

当时差一点和那时候的男朋友结婚，差一点，确实就差一点，婚戒已经买了，两万块钱，还不到我半个月的基本工资，可当时的男朋友死活觉得太贵，还因此跟我大吵了一架。

他一个月赚一万多，赚了十几年，旱涝保收，他说自己吃的是国家饭，铁饭碗。

我说那我的饭碗应该就是金饭碗了，他笑我，说你可真逗，当自己开饭店呢，这店名不错。

就在那天，我说，一字一顿地说，我受够你了。

其实我是受够我自己了。

前男友是北京土著，三环里有套小院子，人家都说现在北京的四合院可贵了，动不动就上亿，拆不得碰不得，能有一套就是真有钱。

所以前男友没什么上进心这点，其实也怪不得他。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愁吃喝，家里有套四合院。

我承认我鬼迷心窍，当时我25岁，还算年轻，至少一眼望不到头，在留在北京或者离开北京之间，我选择了第三个选项，找个北京人结婚。

我说，我就是奔着结婚来的，绝不是冲着你这套四合院。

“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没辜负自己的话，就算我一开始并不是真心爱他。

其实我也知道，他所谓的四合院不过就是一套普通的小宅子而已。不过再普通也是八位数打头的价格，我很多时候会自卑，就算赚着他五六倍的工资，也还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每次和他谈到这个话题，他用的最多的词就是“我们北京”，比如，我提议去一家新开的餐馆吃饭，他就会说，我们北京人从来不去这种地方吃，不正宗。或者说，我说，这片地段不错，将来肯定会涨，要不我们先把房子买了？他说，我们北京哪有不好的地段，再说了，这都是已经涨过的价格了。

后来半年里房价翻了一倍，他有一次和我吃饭，懊丧地拍着大腿说，我们北京真是难以预料。

我当时气不过，顶了一句，你们北京全都是像你这种人，那北京可真完蛋。

他急了，把筷子一摔，“你丫什么意思？”

我低着头吃饭，没搭茬，结果他突然来劲了，哗啦一下把桌子上的盘碟都掀到地上。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可真丢人现眼。”

他叉着腰，站在我对面，跟我嚷嚷着：“就你丫这种外地来的，巴着我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我的户口我的房子吗？你他妈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也急了，站起身，指着他说，“户口，五十万，顶天七十万，你以为我掏不起这个钱？房子，我一个人住，首付我一个人也交得起。你别他妈站在那，张嘴闭嘴你丫你丫的，这个词儿真他妈傻逼。你们北京，你们北京，你们北京真他妈包容，包容我这种拼命活着的外地人，包容你这种混吃等死的北京傻逼。”

说完我拎着包走了。

包是我自己买的，香奈儿小邮差，15年新款，小两万。当时决定买的时候，前男友说，太贵了，你觉不觉得自己特别败家？

可我的所有包，都是自己买的。

出了门之后，我站在小区门口，双手颤抖地握着手机，保安室里的女保安看着我，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我打电话给他，我想说这是我家，你凭什么摔我的盘子摔我的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吗，我跟你分手分分钟就能找到下一个，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跟你分手？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绷不住了，蹲在地上哭了。

那之后我俩三个月没见过面。

这三个月里，我跳了个槽，工资又涨了不少。

老公司的朋友给我开欢送会那天晚上，我发了这段时间里唯一一条朋友圈，配了张美图秀秀过度的自拍，比了个剪刀手，配合着夜店的背景，像个刚刚走出失恋迎来新事业新生活以及人生第二春的奔三女人。

一分钟后，前男友在我朋友圈底下回复：辞职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跟同事说，去趟洗手间。

我走到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反身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全是酒精和呕吐物的味道。

斟酌了半天，我回了他三个字：升职了。

他私聊了我一个作揖的表情。

“恭喜恭喜，”他说。

我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翻遍了所有自定义表情，最后回了干巴巴的两个字，谢谢。

真没劲。

回到卡里，同事非说去了洗手间，回来要喝三杯。

我说喝就喝吧，毕竟大家难得一聚，然后拎起桌上剩下的半瓶芝华士，倒了一杯，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又喝了一杯，我呛得直咳嗽，同事在旁边鼓掌，说姐你果然是女中豪杰，然后我又倒满了一杯，喝了。

我酒量挺好，但喝多了爱哭。

我说，今天大家都挺开心的，我也开心，你们开心是因为我终于走了，我开心是因为我过得好，特别好，这是我应得的。

说着我眼泪就掉了下来。

同事们围在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没人说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去了前男友家，三环里，小院子。

我好久没在三环里过夜了，每天上班通勤两个小时，地铁公交，堵车的时候多走三公里也不觉得累，其实挺累的，但是都已经习惯了。

黑暗里，我背过手，拉下裙子的拉链，然后他冲我摇摇头，又给我拉上。

我没说话，按住他的手，又一次把拉链拉了下来。

裙尾勾住脚踝，我抬起脚，想要把裙子捡起来的时候，他突然非常用力地抱起我，把我狠狠地摔在床上。

我们都没说话，我回避着他的吻，却迎合着他的身体。

喘息声，老床的吱呀声，窗外的风声。

他的汗一滴一滴落在我的额头上，跟我的眼泪混在一起，味道是咸的。

第二天我早早起了床，蹑手蹑脚走出他家门，刚关上门的时候，收到他的微信。

他说，路上小心。

我和新公司协商，把入职的时间拖后了一个月。

他意料之中地找我复合，也是意料之中的，没过多久，他抱了一束玫瑰，又拎了一套碗碟，出现在我家门口。

他说，我打碎的，我要亲自补偿给你。

然后他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猜到是戒指，他说，嫁给我吧。

他打开盒子，说着就要给我套上戒指。

我看着那颗小得可怜的碎钻，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说，你希望我答应你吗？

他拼命点了点头。

我笑了，我说，那你重新带我买个戒指吧，贵一点的。

一切都回到最开始。

婚戒买了，两万块钱，还不到我半个月的基本工资，可他死活觉得太贵，还因此跟我大吵了一架。

他一个月赚一万多，赚了十几年，旱涝保收，他说自己吃的是国家饭，铁饭碗。

我说那我的饭碗应该就是金饭碗了，他笑我，说你可真逗，当自己开饭店呢，这店名不错。

就在那天，我说，一字一顿地说，我受够你了。

我受够了。

我受够这种生活了。

我受够被这种烂事纠缠了。

我把戒指塞回他手里，转过身走了。

他也没有追上来。

故事讲到这就结束了。

再后来我就27岁了，终于摇到号，买了车，挑好房子，付了首付。

家里开始催我结婚，朋友介绍过几个男生，不错，哪都挺好，可我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工作忙，忙起来的时候很多事都可以抛在脑后。

前两天刷着刷着微博，看到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从未被爱过，多希望你知道，我曾在飞驰而过的夜色里想念过你，很多很多次。”

我摸着手上那枚镶着小碎钻的戒指，忘了还他，他也没想起要回去。

现在想想，这真是我们缄口不言的默契，可是我早已经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