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香气满兰亭--读高二适先生手批《东晋·王羲之》有感（下）

品评优劣识山阴从高二适先生手批《兰亭序》帖六种，可以看到高二适先生临摹《兰亭》之勤，排比、审核之细，真可谓一...

从高二适先生手批《兰亭序》帖六种，可以看到高二适先生临摹《兰亭》之勤，排比、审核之细，真可谓一字不漏，一笔不放，细致入微。以元吴炳藏《宋拓定武禊帖》为例。在第一行上批：“黄庭坚谓楷法出于《兰亭》，即‘永’字可见矣。”于“崇山”二字上批：“‘崇山’二字为定武本之冠。”于五行曲水“水”字下批：“‘水’字如魏《黑女志》法。”于六行“弦”字下批：“‘弦’，妙迹。”于“列”字上批：“‘列’字无钩，诸本昏泐。”在这页的左边批：“此亦五字不损本，比柯九思本为优。‘列’字（右直），各定武均有缺痕，此独无钩，想原迹如此作，‘列叙’字亦然。”在“极”字下批：“‘极’，只落水本清爽快目。”在“宇”字上批：“隶法落水本尤神妙。”“所”字上批：“此两行，各本不逮。”在“一世”上批：“‘一世’全行，字字紧接，笔均含毫、有欲放未放之势。”于十三行“放”字上批：“‘放’，末笔不放刀，此是。”“外”字下批：“‘外’，右‘卜’由章草‘卜’字来，见黄休明《急就章》，又此字与《瘗鹤铭》‘外’字笔法相似。”于十四行“殊”字上批：“无蟹爪势，此不逮落水本。”于十六行“老”字上批：“章草作‘老’，右军书规，多由章来。”在十七行“向之”二字下批：“‘向之’，未脱隶法。”于十八行末“不”字下批：“此‘不’字甚瘦劲，末笔大异定武他本，但与落水相近耳。王十朋蝉翼拓亦未放刀作磔状。”于十九行旁批：“‘化’字，神妙在末二笔，此‘终’落水昏。”于“短”字下批：“‘短’末笔，此与诸笔均误，惟落水本、王十朋本，则平横非‘～’形也。”于二十行“死”字上批：“‘死’，隶法。”于二十二行“文”字下批：“‘文’同于《急就章》及《宣示表》，此右军变体仍未离皇象、钟繇之并用古法也。”于“契”字后上批：“‘契’字，落水本刀上之点杳，然实有点也。”以上所举各节，足见高先生对各本《兰亭序》帖之每一字的细小变化，无一处不仔细排比审核。以先生之具眼，出其同异，剖其优劣，扬其妙处，指其不足。

1971年秋，高先生重临此帖时写道：“俯仰向背之势，此帖外无此笔势也。”

1972年12月，高先生在此帖扉页上写到：“柳子厚《与吕恭论墓中石书》有‘为其永字等颇效王氏变法，皆永嘉所未见’，顷见有西晋永嘉四年西北出土文书，‘永’字如此作，斯可证柳子之文矣。夫永嘉所未见而永和有之，豈非表明右军变法之极则乎，故吾尝谓王氏之书名由能变隶为楷来也。”于最后一页又写到：“此帖自‘永’变为‘永’之变起迄于篇末，出神入化，起落自然，真楷法之祖也。楷法本于《兰亭》，观此帖由‘每、悲、哉’诸字可见一斑。”从这两段文字中，使我们知道，自兰亭论辨以来，高先生一直关心着新的资料的出现，诸如《永嘉四年八月十九日帖》及《前凉李柏文书》等，早就留意，并断言由隶及楷之变，在王右军之前已近完成。而以王羲之为代表的书家，其笔法虽尚有隶书及章草的余韵，而经过永字变体，楷法更臻完美，故尊兰亭为楷法之祖，并列出“每”“悲”“哉”诸字为证。这是高先生著《的真伪驳议》《真伪之再驳议》两篇雄文，言之铮铮的底气所在。最后指出：“此帖字带隶法的是欧摹，信本字本从右军出，故仿佛昭陵真迹也。”

在王羲之用什么笔写兰亭的问题上，赵子昂认为兰亭用退笔书。高先生对此提出异议，认为：“赵子昂谓《兰亭》用退笔书，此误，右军此帖反挑及剔法最多，然此笔法非刚毫尖锋莫能奏其效，而且此帖行楷带丝处亦屡见之。惟有如‘向之’等改笔处似北朝人书意，此则必用退笔始可耳。”

世传王右军写兰亭时几近酒醉，醒后再书数不可得。为此，高先生认为：“此帖趯钩法无一不细，故为兴乐而书，然非醉中落笔也。”这些真知灼见，若非数十年勤于临池，独具慧心，且自书已入化境者，是说不到要害处的。我们但看这些文字，高先生数十年苦功，流的汗水，就可想而知了。

高先生手批《兰亭序》帖六种，文字共七百余字，真行草章，诸体皆备，大者如金铸，小者过蝇头，楷书中间行草，行草中带章法，随手写来，清挺狂放，起落自然，龙跳虎卧，出神入化。可谓无一字不美，无一笔不精，足见书圣手段。即此《兰亭序》六种，自1954年至以后的20年间，晨夕不离，常在手头摩挲，参合临写。此帖读毕，忽忆先生题《十七帖》的一段文字：“甲辰大暑，临此最勤，舒父氏年六二矣，右军笔法始稍解矣，嗟嗟，卅年功夫乃得此耳。”可见草圣之功，首在勤勉。先生永无止境的好学精神，一直激励着后学的奋发之力、临池之志、登攀之心！

作者：徐纯原

2010年11月27日

整理编辑：泰州高二适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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