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口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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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口心语

作者/唐炳科

几声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把我从残梦中吵醒。今儿初三，按老家习俗，这天早晨起来是要放炮竹的。现在城里人没那么多讲究，所以放鞭炮的人不多，只听到稀稀拉拉的几声。

正月初三又称为赤狗日、赤口日。传说中赤狗是熛怒之神，遇到他的人会不吉利；这一天也容易与人发生口舌，会有口灾。故初三为凶日，不宜外出。据说在初三向谁拜年，就会跟谁吵架，因而不拜年。另外赤字有空无的意思，所以中国民间也不在这天宴客，会冲犯赤狗，带来贫穷。此外，初三也称小年朝。小年朝即天庆节。相传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因有天书降至人间，真宗下诏书，定正月初三日为天庆节，官员等休假五日。后来又把这一天叫小年朝。此日不扫地、不乞火，不汲水，忌食米饭，与岁朝相同。记得去年正月初三的时候我曾写过一首七律，道是：初三赤狗不吉祥/稳坐家中莫放狂/秽物垃圾宜打扫/和言细语最无妨/作揖打拱别穷鬼/去晦焚香纳瑞光/谨慎含和应内敛/神闲气定自芬芳。

说到初三的忌讳，自然又想到人生。人生如梦，转瞬就是百年。不是吗？过了初三，这个年也就快要过完了，一年又要过去了。一年一年，真的快得很。在这个世界，不知我们还能滞留多久呢?千万别说自己还年轻。曾几何时，我也很年轻；那时在我心目中，五六十岁的人就是老头了，可眨眼间自己却成了老头，真是岁月催人老啊。而在我们这不长的人生中，人们还要自己给自己设置种种忌讳，真是让人感到有几分悲凉、几分无奈，和几分好笑。就拿初三的忌讳来说吧，不能做这不能干那的，说到底还不是怕自己触了霉头。趋吉避凶，本无可厚非，但若把这些不知有无也无法求证的东西讲到极致，也就没多大意思了，至少会把本应轻松的人生活得很累。我们中国人规矩多、讲究多，但对最应讲究的自己的生命质量却往往很漠视；也精于算计，算计这算计那，但却唯独不会算自己生命的减法。据说在非洲有一个部落，人一出生就按60岁计算，过一年减一岁；若活过60岁，就再另加10岁，仍是过一年减一岁，以此类推，直到离世。在这个部落里，人们的年龄始终就是自己预估剩余在世的时间。很显然，他们看重的是来日，而我们铭记的是既往；他们的目光朝向前方，而我们的目光在身后；他们盘算的是“将要”，而我们骄傲的是“已经”。也许这个部落的人造不了火箭飞机轮船，但我却认为他们对待生命是有大智慧的。我曾对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谈及此事。我对他说，你今年60来岁了，按你的身体状况，应该能活个八九十岁吧，但你想过没，你的精彩人生充其量大概只剩十几年了。他以为我在咒他，听后一副很是诧异的神情。我说，你想想看，七十五六岁以后，那怕你有再多的钱，你是跑得动呢，还是吃得动玩得动？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应该给自己作个计划，多出去走走看看玩玩，好好经营和享受这已来日无多的生命，再不要过多地操心和过深地介入后辈儿孙的生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听罢以为然。有时候想，为什么对人与人、人与物相处要有那么多忌讳呢？人一辈子又有什么好争的呢?什么名头地位、荣华富贵和成败得失，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只要看透，便无心结，又何必介意什么忌讳不忌讳呢。对大多数人而言，一辈子也就过这么几十个初三。往者已矣，谁也无法改变过去，那就让它归零吧；来者虽可期，但还是万事随缘的好。曹孟德诗云：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而况人乎！所以说，人生在世，只要坦坦荡荡，善待自己、善待家人、珍惜所遇，又何忧之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