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着当代邓迪,穿越了整个卡卡杜

 

在进入卡卡杜之前,我跟Nifty谈了很久,并且试图判断他究竟够不够得上被称作邓迪,毕竟在接下来的几天,我要完全倚重他穿越整个卡卡杜。...

卡卡杜国家公园
位于北领地首府达尔文市以东220公里处。
1979年,卡卡杜设立国家公园。
1981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卡卡杜于1987和1992年两度扩展范围,
成为澳大利亚面积最大的国家公园,
面积共计131.6万公顷。
卡卡杜目前仍是重要的原住民聚居区,
是他们古老的“自由国度”!
高达4米的白蚁堆至少可以伫立200年,
直到一场大洪水或者一场白蚁战争将它灭绝。


坐上Nifty的车子才不过半个小时,达尔文清丽小城的景色已经很遥远。我们正沿着高速公路笔直东行,车速快得像飞。路尽头已是匍匐的丛林,因为漫长的旱季而显出大片焦渴的颜色。一些土地正被按照原住民古老的传统进行灼烧,有巨大的烟柱涌上高空。

我们正在进入古老的“自由国度”。现代社会和石器时代以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的姿态共生和接触。

被我称为现代邓迪的Nifty,喜欢雪茄,不喝酒,单身,
他就像卡卡杜与现代文明的一个中介人。




路况时好时坏,柏油路就像随时埋入深林的毛细血管,一不留神就被颠簸不堪的瓦砾堆和u 黄土路取代。不过Nifty显然游刃有余,他总像下意识一样地决定是按照原速度冲过一条溪流,还是慢下来免得惊扰了附近极其大小的野马群。在一望无际,标识又稀少的卡卡杜,Nifty仍然拒绝使用GPS。即使我们的行程穿越人迹罕至的Maguk,还需要赶一段夜路宿在国家公园区域内唯一一家还算上星级的Holiday Inn(它以巨大的鳄鱼造型而世界闻名),Nifty依然靠着路边偶尔凸起的巨石,成片的白蚁堆和偶尔杈出来的老树来辨别方位,在长达半年的干旱季节里,这些东西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Nifty却一路没有犹疑过,他只在经过岔路时礼貌地停下关照偶尔出现的直行车辆,其他的时候都果断到一骑绝尘。

过去的四年里,除了独自照顾女儿,在达尔文和朋友喝几杯,或者去滩涂和海边钓澳洲肺鱼,大部分的时间,Nifty和其他的导游一样,开着自己的越野车带着客人穿越卡卡杜地区,附近的部族喜欢这位长年留着络腮胡子、带着渔夫帽,打扮得活像个现代版鳄鱼邓迪先生的四十岁男人。他们愿意跟他交谈,邀请他一起用餐,参加祭祀,甚至破例愿意接待那些他带来的有些冒失的游客。当然,Nifty也从他们那里续的到了不少“冷知识”。他对这里草木的了解如同一本百科全书。他可以站在4米高的白蚂冢之前把这个复杂的建筑系统讲得清清楚楚;他可以辨认出已经攒满了种子的野果,对于原住民来说,那是每年他们可以去收集鳄鱼蛋和乌龟蛋的信号;而每当我们靠近水泽。他就警惕得像个猎人,一边注意着一切的波纹和响动,一边提醒我们一定要与水边保持着五步以上的距离。免得潜藏在水下的鳄鱼会蜂拥而上。

Nifty手里的果实,就是原住民用来分别季节的时钟之一。
当果实爆裂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收集鳄鱼蛋和乌龟蛋的季节到了。


我们越过玛丽河之后便转了个大弯直接向南。柏油路已经不见踪影,土路开始蜿蜒曲折,有轻微的变形和颠簸,车轮经过,便会卷起巨大的烟尘。焦渴的密林时不时地被宽广的平原分割开来,仿佛是巨大天幕下的盆景。偶尔可以看到成群的野马被马达声惊扰,狂奔到密林深处,啼声如同绵绵的滚雷。

我们不想贸然在蓝洞游泳,
我们也不想撞上不远万里跑到这里享受裸泳的夫妇。


Maguk的徒步路线,
我们得紧赶慢赶,才能略微跟上Nifty的速度。


每年的雨季,长达半年的时间里,连日暴雨泛起的洪水会将南部的大片区域变成泽国,将所有的公路掩藏在水线之下。直到旱季来临,洪水才会迅速地衰退成溪流或者浅湖。即使是澳大利亚人,除非是乐于探险或者做足功课,少有人驱车漫游位于卡卡杜南部的Maguk。但那一段一个半小时的徒步,实在是窥见了卡卡杜不常示人的内秀一面。旱季一片焦渴,偏偏这里有藏得极深的泉眼,而且水势极旺,竟然浩浩荡单地引出了一条山溪,滋养得山脚下一片雨林极其繁茂,参天而上的树木能长到近四层楼之高。步行的小路离山溪不远,稍一凑近就能看到水深之处碧青的颜色。翻过一座小山,就能看到山深处泉水倾泻而来的脉络,在跃崖而下之前,竟在脚下的凹陷里灌出了两个巨大的蓝洞。悬崖之下,彷若玉盘的一座深潭,陷在亮橙色的山石之间,波澜不惊。尤其难得的,由于山溪浅显,沿路的石滩又多,卡卡杜水域随处可见的鳄鱼无法到达这片水域,因此Maguk也成为了卡卡杜国家公园中为数不多的天然游泳池。临走的时候,正撞见一群从墨尔本赶来度假的年轻人,熟门熟路地占了深潭角落那块宽敞的青石板,换了泳装就直跳下去,好像这是自家院落。

Maguk大概是附近区域里唯一可以下水游泳的地方了,
你在达尔文海滩游泳都未必比这里安全。


相比起Maguk的内秀隐秘,黄水河(The Yellow Water River)早已名声在外。即使在旱季,蜿蜒回环的河道依然可以绵延十公里之长。沿途滋养的大片滩涂和断续分布的红树林,几乎聚集了北领地范围内所有的生物物种。连平时极其胆小敏感,难觅踪迹的澳洲野牛,旱季里也独独在黄水河流域频频现身。尤其午后时分,飞禽走兽的,都要聚集在河边饮水,租艘船出去,简直像在逛动物园:只是角色调了个儿,鹈鹕也好,灰鹳也罢,一律怡然自得,闲庭信步的。倒是我们,一路屏声敛息的,生怕动静大了,惊得一片纷纷钻进树林或者潜入水底,白讨了没趣。何况那些古灵精怪的,专爱栖身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若不是有驾船的Joan指点,根本发觉不到。



Joan只有20岁,却是团队里最为熟识黄水河的向导。
他就在这里出生,在悉尼上完大学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Joan出生在卡卡杜,父母是最早一批在卡卡杜地区帮助原住民社区发展的社会工作者。在完成了大学学业之后,Joan选择重返卡卡杜,在黄水河做起了驾船的导游。除了每天带着客人观察动物,浏览风光之外,他还需要巡视整个黄水河区域,做些野外救助的工作。”能天天守着这些从小看大的风景,看看动物们就像会老朋友,这多惬意。” 他知道船行到哪个地方,大致就能看到什么动物,甚至常见的那只红嘴雉的窝在哪儿,他都了如指掌。









相比起那些外地来这里工作的同事,Joan有自己独特的习惯。一是行船之时,马力从不开满,马达声尽量地压到最低。旱季的黄水河,连风声都难听到,“不受节制的马达声在这里很是无礼”。二则是,Joan的钓竿从不离身。带我出河的时候,他的钓竿就立在他的身边,持握的地方已经被摩挲得异常光滑。只要有时间,Joan总喜欢在船上多呆一会儿,钓钓鱼,对他来说,这不是爱好,而是理所当然的生活方式。何况,黄水河是垂钓澳洲肺鱼的胜地,这种生性凶猛,体长可以长到1米的鱼在北领地大量繁殖,每年吸引着上万的钓鱼爱好者前来试试自己的运气。用的诱饵也是有别于它,只用铁片做成小鱼的形状,上面缀满细钩,远远甩到红树林根低下的浅滩里,再一抖一抖地往回收,往往就能引得那些贪婪粗心的鱼儿上钩。不过钓的人多了,鱼儿也越来越狡猾,Joan想钓条上来让我们看看,甩了十来次竿子,我们也不过看到一张绕着长须的嘴,急急地追着饵子一段,又折身返了回去。

Joan也不怎么在意,平时即使钓上来,他也大多解下来再丢回水里去。何况政府也对钓肺鱼做了严格的规定,只有超过规定体长的才可以留下,并且一天不能超过5条。





回航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沉,Joan索性把船调了头停下来,指指太阳的方向。日头已经沉得压在树梢上了,一条宽宽的金带在水上轻轻的漾着,喷涂出来的晚霞,竟然笼得漫天漫地的一片粉红色。Joan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衣服,往水里一指:“看,George!”就在那金带漾来漾去的地方,一枝枯树干一般的现出嘴巴、眼睛、背上的鳞角,还有缓慢摇摆的尾巴。这条名叫George的鳄鱼,才是黄水河,乃至整个卡卡杜永远的主角。若是雨季里,鳄鱼们都分散开去,反倒难以见到。只有旱季,水面的收缩可以将几百条鳄鱼同时集中在黄水河上下。只是George几乎从未动过迁徙的念头,无论旱季雨季,Joan总能跟这个体长近6米的大家伙碰上几回头。他给它起了名字,偶尔会跟着它的行踪,做些科研上的考察。所有的行船也是对鳄鱼礼让得很,只要在前方发现了游动的涟漪,都是要停了马达,等鳄鱼游过再重新启动,像古老的仪式中,平民们簇拥围观着真正的王者。不过当天我们运气极好,George竟然尾随着我们的船半个小时有余,甚至一直游到了泊船的码头。“现在是晚餐时间,”Joan哈哈大笑,“它可能是闻到我们的味道了。”





当然,卡卡杜并不对所有游客的胃口,尤其那些单纯追求阳光和海岸的度假客人。在出发之前我们需要翻阅长达数百条的禁忌和免责条款。遍布整个公园的鳄鱼和猛兽让自由行动的区域变得极其有限并且充满危险(我得时刻盯着潘老师,他拍起照片来就不知不觉地往水边凑),原住民有绝对的权利保护自己独立并且隐秘的生活不受干扰。这意味着在行程的将近50%的地域,连随意停车和下车闲逛都做不到。轻视这些,你就可能被驱逐出卡卡杜----是的----驱逐,就是这么严重的词儿,没准还要在联邦监狱里呆上几天。咱们还是先不讨论基本的户外活动需要的体力和对精致都市生活的暂时妥协了。

只有10间木屋和若干帐篷的Wilderman Wilderness Lodge,
只在旱季的半年开放。




就连我们行程中最后拜访的奢华酒店Wildman Wilderness Lodge,也少见都市的矫揉,只做了10间独立的木屋和15顶粗帆布搭起的帐篷,中间的大堂也是横平竖直,一点累赘也无,简素得很。万般风华让给了玛丽河一旁空旷的焦黄土地。成片从玛丽河岸飞来的野鸭,三两只蹦跳而过的大袋鼠,还有不远处新生长出来的蚁冢森林⋯⋯无一样与自我的生活有关,却是这片土地的原初。设计师在成功完成了乌鲁鲁岩华篷酒店之后,让同样的概念以更低调的姿态在玛丽河复生。临近黄昏,我坐在泳池边,看着工作人员将露台上巨大的火盆堆满了木材,燃起篝火,参加原住民徒步的客人刚刚回来,交谈都是低低的,没有高声。太阳西坠得快,转眼就已经压到森林的边儿,光浓烈得如同将死的血,喷涂得这片土地要烧起来一样。起先呆在屋子里的人,都披着毯子纷纷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背后的那端,暗色已经涌起,甚至可以依稀看到密集的星辰。耳边似乎又响起阿蒙吟唱的古调。我们计划像猛士一样在北领地的蛮荒里飞奔三天,却最终被这里的沉默和深邃折服,如虔诚的信徒一般,看另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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