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囍：什么样的书店才是独立书店？

我们经常在谈论独立书店，然而我们却不知道什么是独立书店。...

休学两年后，我重新返回到台湾的校园，继续未尽的研究所学业，距离硕士学位，我尚差一个篇论文。

在论文选题时，我把书店作为研究对象，将其描述为独立书店，因为无论实体书店，还是民营书店，都与我的研究范围相去甚远。然而，独立书店作为一个常用称谓，却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统一的定义。

我在朋友圈做了一个问卷调研，列举了方所、诚品、单向街、先锋书店、西西弗书店与1200bookshop这六个书店，让大家根据自己对独立书店的认知，说出哪些不是独立书店。参与回答的人很多，然而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除了新华书店和书摊报刊亭以外都是独立书店；有人说，方所和诚品不是，因为看上去太有钱；有人说，西西弗书店不是，因为它的选书太迎合大众的心理需求；更有人说，凡是有分店的都不算......

可见，独立书店在大众眼中是个非常不明晰的概念，我们经常在谈论独立书店，然而我们却不知道什么是独立书店。

如果细心留意过媒体关于书店的报道，你一定也会发现，在他们大肆使用独立书店这一称谓的同时，却也并不知晓独立书店的界定。在他们笔下，方所、西西弗、钟书阁，甚至包括三联韬奋书店、猫的天空之城概念书店，都被统称为独立书店。

这真的是有些尴尬了。

什么样的书店才是独立书店？以前我可以不问不管。可是眼下，在正式开始硕士论文之前，我必须要确立自己的研究范围，界定独立书店的范畴，哪怕被认为不贴切，但是至少让我清晰了自己的研究对象，方能将论文进展下去。

接下来，我们先了解一下几位资深业内人士针对独立书店的表述。

在台湾，独立书店可以说是连锁书店的相反词，通常为独资企业、少数人合伙或非营利组织。适用于一间主要以当地人拥有、经营的书店，与当地社区有紧密的结合，并可经常和非营利社群活动接触。

台湾独立书店文化协会秘书长廖英良表示，独立书店有两个基本定义：一是不以市场是否畅销、而以书店老板本身的知识背景，选取认为值得推荐给顾客的书；二为是否参与社会公共事务。着重强调了两个因素：不市场导向与公共参与。

在大陆，北京文化地标式独立书店万圣书园创办人刘苏里则强调独立书店要独立于政治，独立于商业，独立于读者。同样基于反抗精神的表达，他推崇《书店的灯光》作者刘易斯对独立书店进行的简练定义：独立书店是自由社会的基石。

著有《独立书店，你好》的作者薛原，这样给独立书店定义：首先在于它的独立性，不依附于某个组织或某个机构或某个部门而存在，绝非国有资产，也非那些大集团公司控股的部门。其次，独立书店的人文品性很重要，不是一个简单的小书店。书店的经营体现了书店经营者的精神理念和人文素养，这样的书店，规模可能不大，但是其存在的意义是有明确的读者群，其精神指向性非常明显。对于一个城市来说，这样的独立书店的存在，体现了城市的读书人口的存在状态，也体现了城市人文素养的一个侧面，如同一扇窗口，呈现了一个城市人文精神的园地。

在台湾，民营书店起步很早，早在二十年前，就有敦煌书局、诚品书店、金石堂书店等就以大型连锁的形式出现，独立书店叫法是作为连锁书店的对立面。而在大陆情况则不一样，早期独立书店的提法，更在于区别于新华书店系统，对立面是体制内书店，新华书店被视为中国最大的连锁书店，在90年之前，中国大陆几乎不存在其他书店。大陆的连锁书店的出现只是最近十年的事情，且业内并无对连锁书店有精确说法。既有书店内，超过三间以上分店的书店里，也仅有西西弗书店将自身称为连锁书店。

事实上，作为连锁的西西弗书店就是从一间20平方米的小小独立书店发展衍变而来的，而在业内，具有代表性的方所、单向空间、晓风书屋、先锋书店等，它们在扩展的同时，其属性并未因城市的不同与数量的增加而发生质变。所以在大陆，独立书店与连锁书店并非冲突与对立。

不市场导向与公共参与，这是台湾的廖英良强调的两点因素，尤其是后者公共参与，与刘易斯的定义“独立书店是自由社会的基石”是一个路子的。在台湾，独立书店时常扮演社运的角色。可是在大陆，较之台湾与西方社会，政治体制不同，独立书店在这方面的发挥空间显然不大。

刘苏里先生被视为独立书店旗帜性人物，他对独立书店的表述经常被人拿来引用。然而，我个人觉得其对独立书店的定义显得比较小众高冷，按此界定，很少有书店能够成为真正的独立书店。尤其在书店形态持续变化，书店的边界逐渐模糊，书店模式不断多元化的当下，刘苏里关于独立的注解与普世眼中的认知出现较大偏差。

相对而言，我更认同薛原的表述。在他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经验认知，基于中国民营书店的现实状况，我认为独立书店应具备以下特征：不被体制束缚，不被资本干预，参与公共文化活动，有自己的阅读主张与人文精神，以经营文史哲类图书为主的民营书店，明确其不包含新华体系书店、出版社体系书店，不包含专售教辅、工具书、专业书等类别书店，与数量与规模无直接关系。

这些便是当下我所理解的独立书店的定义，也将是接下来硕士论文中研究对象的依据。

最后要补充说明：鉴于实体书店逐渐转型为复合型空间，书店的边界不断被外延及弱化，以至于陷入是书店、书吧，还是咖啡馆的争议之中。一些商业空间或其他机构引入图书，也自我定性为书店，那它是否是实质意义上的书店？根据经验，我提出过一种判断标准：把实体空间内的图书撤离，或者将其置换成装饰书，去看空间属性是否发生质变，如果在图书缺位的情况下，并无过大波动，则非实质上书店。而对于一些复合型经营的空间，诸如方所、诚品等，即便它们不以书店自称，但鉴于图书之于它们的重要性，在大众眼中亦是事实上的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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