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过高四“浑水”，还好，我还活着！

曾经以为世间最美好的事是能走出孤楼的铁门，后来发现在孤楼的日子，才是自我修炼路途中最珍贵的秘籍。孤楼永在！青春永在！...





7月西南多雨，低洼的操场积满水，几乎淹没到脚踝。狭小路口转进去有一扇铁门，是幢6层楼的房子，随着楼道上去，感觉昏暗、潮湿，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这应该是早期政府机关办公的地方，脱落的墙壁和漏水的走廊刻画着岁月蹉跎。四周是居民楼，这楼在这里有点格格不入。像一座孤楼！

二中收购了这楼作为补习班，所以它是像炼狱场一样的存在：给那些高考失败的学子，一个机会。在这里读过高四的人，对它的感情很复杂。孤楼里度过的日子，可能你不会时常想起，但永远也忘不掉。一年，365天，好像每一天都是在重复昨天，其实每一天都比昨天更难熬。只是终归是会过去的。

第一次走进6楼的文补二班，我心里是崩溃的，什么都没有，除了挤满的桌子，过道窄得人都过不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和黑板的距离像是和来年高考的距离一样遥遥无期。前排坐的是以前同班同学，人送外号“富婆”，因为名字的谐音，所以就算大家都不是很熟，依然有人叫他小富婆。这小子无论看见谁，总是笑眯眯的，一张圆脸，略厚的嘴唇，很是讨人喜欢，男女老少都通吃。

右边坐的是一个微胖界的神奇少女，听说她是理转文的，酒窝很不错，话也多。名字文静，但是脾气好像不太文静，后来我冒着被她灭了的危险，给她取了个外号“嬷嬷”，灵感来自横扫我童年的《还珠格格》。看着左边的妹子，我就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也是同一个学校的只是不同班，初次听见她那天山童姥般的声音，我就想从补习班的6楼跳下去。不承想最终我俩形影不离，我也习惯了她的所有。她爷爷是个文化人，给她取了个不同凡响的名字，走在哪里她都是焦点。姓金名條，我们平时叫她金条儿。

第一节课，老班顶着她的黑眼圈滔滔不绝。你等是高考独木桥上被挤掉的失败者，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谁也无法预测，所以你们要抓住今天。拼命一年，幸福一生。这一年你要隔离外界的一切，远离亲朋好友，陪伴你的是我和你桌上的书本。我们这些未经世面的鼠辈，被她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把桌上的书全部吃下去。传说我们老班曾经混过黑道，她手臂上还有刺青。她引领补习班十来载，门下高徒无数，遍布了祖国的大江南北。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最佩服她的是一百多人的大教室，她不用带扩音器，也能让声音飞满每个角落。

进了补习班的门，生活慢慢开始有规律地运行。忘记了高考的失败，忘记了今天是星期几，分不清周末和周三。只记得《5年高考 3年模拟》的题还没刷，单词还没背。早晨的阳光爬到文补二班的窗子上，它看见一群勤奋的孩子在吃早餐。今早嬷嬷吃的是糯米饭，一边吃一边享受手机里几个韩国小哥带来的舞蹈。金条儿住在家里，帅帅的17路公交车师傅每天负责把她送到楼下车站，她身轻如燕地来到教室，书包还没放下，就开始和富婆掐，富婆总是屈服在她的淫威下然后哼哼着背他的政治。周一的早上老班喜欢守在教室门口，捉那些迟到的懒鬼，第一次罚10块，第二次20，以此类推。最后三分钟，楼道里全是奔跑的孩子们。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秒，屁股刚刚坐在板凳上，用胜利的余光，偷瞄老班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也算是每天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富婆深得数学老师真传，数学突飞猛进。金条儿的优势是英语，数学是她的天敌。我文综和语文还可以。嬷嬷比较不稳定，这主要取决于她的心情。我们相互取舍，一起进步。学不进去的时候就拿出中国地图，4个人在那儿畅想，以后要去哪里哪里。孤楼有很多传奇人物，听说前年出现了几个拼命三郎，整晚在教室奋战，天亮时跑到楼下洗了脸又上课。楼的下面三层是宿舍，上面是教室。嬷嬷、富婆就住在楼下的宿舍。一般正常人只在孤楼待一年，但是有少数大神，能在孤楼待两三年。一天下午，老班带来一个俊美少年，说这是她的得意门生，今年刚刚西南大学毕业来看看她。他曾经就在孤楼修炼了3年，他说很是感谢这里，让他懂得了人生的意义。看着意气风发的他，我们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期末考试过后，又补了几个星期的课，年关将近，天寒地冻。学校终于放假了。一夜之间，补习班里的同学全部撤走，孤楼失去人气，像是被遗弃的老人，空荡荡的房间，有阳光带着微尘四处逛。相比上学期，这学期的模式变得更简单，做试卷，做试卷，还是做试卷，一星期来一个周考，一个月来一次月考。对于成绩，由开始紧张得小心脏跳不停，到后来用试卷包洋芋粑粑吃，分数唯一的作用是看你哪里还不行，还需要补。

趴在试卷里偶然抬头，发现夏天到了，急急忙忙的雷雨有熟悉的温度。老班在加强训练我们写作文，一节课一篇，交不了的一篇10块钱。一个下午，班长收了两百多块钱，老班看着口干舌燥的我们，叫班长去楼下小卖部抬来几箱雪糕，让我们解解渴。在奶香味和嘻闹声里，感觉非常满足。

第一次省模后，大家都从紧绷着的状态开始稍微放松，课程也开始放慢，不再讲新东西，主要是查漏补缺。老师们也偶尔开开玩笑，帮我们放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孤楼好像也活泼了很多，像是要嫁女儿的母亲。最后几天，老师停止了讲课，让我们自己在教室看做过的题，留了几张试卷练手。高考的前一天，大雨淋湿了整座城市。我坐在窗边，看着雨点落在地面，妈妈带来新摘的杨梅，酸酸甜甜的，我看了看杂志，就睡了。

最后考完英语时突然觉得体内的超能力正在离我而去，像泄气的皮球。看着满操场的人，找不到方向。没有像预想的那样绕城跑两圈，也没有热泪盈眶，这一年挺过来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回去坐在屋里看着那一堆书，心里五味杂陈，牙一咬，就把它们都扔在那里，自己回家去了。本来约好要一醉方休的，但是考完后，就没有了那种欲望。各回各家，连声道别都觉得多余。再次相聚是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富婆坚守阵地，留在了小城的师院，嬷嬷去了江苏，金条儿去了山东，我来了西安。我们说好要去远方，我们没有食言。

孤楼一年胜过沧海桑田，人生一世，读过高四，无悔矣。人面不知何处去，孤楼依旧笑东风。孤楼的故事还在继续，我们的青春却一去不复返。只愿孤楼安好，给我们的青春记忆一个存放的地方。

曾经以为世间最美好的事是能走出孤楼的铁门，后来发现在孤楼的日子，才是自我修炼路途中最珍贵的秘籍。孤楼永在！青春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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