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公社｜读者分享【宫墙里的二月兰】
这些紫色的花像一只只小粉蝶串成，都作着飞翔的姿态，但是它们飞不起来。...
宫墙里的二月兰
作者：奕林 朗诵：刘晴天
在这个繁华得连呼吸都困难的都城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古老而又野性的角落，仿佛走进了聊斋故事，仿佛走进了被冷落的历史：斑驳的红墙，生绿绣的大铜锁，野狐、黄鼠狼时出时没，蛛网层层，像封条，封住了以往的一切荣辱；庭院里的老丁香树，一眼瞧，就知道不是这个世纪种的，竟然开着白色、紫色的年轻的花；海棠、枣树，一棵又一棵，虬枝盘错；最触目的是红墙下大片大片紫色的二月兰。这些紫色的花像一只只小粉蝶串成，都作着飞翔的姿态，但是它们飞不起来。
这大片大片鲜艳的紫色，怎么不给人以明丽的气氛？是因为我近日的心情体会不出？我只感到沉重和深深的寂寞。
这里是不准别人进来的。高墙、铜锁。二月兰只能寂寞地开着，一年一度地开和谢，一年一度地等待。但是，谁也不来采撷，谁也不来浇灌，甚至谁也不来践踏。我突然觉得，它们多像那些从民间征召来的宫女，一旦走进了这与世隔绝的宫墙，就不再会有人能想起她们。青春、欢乐、爱情，一切都不会再属于她们。从此，只有凄清相随，忧郁不绝。
这成片成片的二月兰，是谁栽种的呢？也许，是哪一个朝代的哪一位宫女，从乡间偷偷带进宫来的一株二月兰繁衍开的；也许，一棵二月兰该是一个宫女的灵魂。这成片成片的二月兰，该有多少的女孩儿啊！想到这里，一股心酸涌出，我不该踏进这个角落的，我本不想窥探那一段历史的隐私的，只是无意。
我该赶快回转身，从此不再逾越。但，又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嘤嘤哭泣，在向我诉说她们心中的苦痛。那是二月兰啊，原本是山野里、溪沟边，水灵灵的二月兰啊。我蹲下身子，俯首贴近一株二月兰，我轻轻地抚摸她，那清晨留下的露珠颤抖着从花瓣上落下，像是二月兰的泪。我真想拥抱住所有的二月兰，像拥抱所有的姐妹，给她们以人世间的温暖。“哀莫大过于心死”，哀莫大过于被剥夺了自由，被扼杀了欲望；哀莫大过于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海里，没有相知相爱。
二月兰啊，二月兰，你的种子会像蒲公英一样飞吗？如果能，你就快快飞出这窒息的宫墙。你是不能的，你没有逃遁的能力，就像那些向往幸福的宫女。那你就让我来帮助你吧。我一棵一棵小心地采摘，束成一大把，我要把你们带出这阴沉和森严，插入玻璃瓶，让朋友都来欣赏。我知道你们乐意，一定会兴奋，因为，你们不愿意在无望中寂寞地活一辈子，你们宁愿在爱的手中，一瞬间就枯萎。
我捧着二月兰，和同伴走出这无人问津的地方，这里是故宫从来没开放的宫殿，原是冷宫，是失宠的妃子幽禁的宫院。“打入冷宫”，这一淡淡的字眼和惩罚，比赐死还残酷。我从二月兰这里，得到了铭心刻骨的体会。在我生命深处，突然激荡起了强烈的爱，我情不自禁地唱起了那支火辣辣的陕北歌：
啊呀，你要是我的哥哥哟。
就招一招地哪个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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