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你我他】怀念姑父

每到这个节日心里都会百转千回，愿你天国安息！...

前天在机场，正和母亲通电话在聊家里装暖气过冬的事，在旁搭腔的父亲忽然冒出一句：“观聪死了！”是小辈刚在微信上通知他的。

观聪是我的姑父，1925年生人，他和珍娣也就是我爸的姐姐待我父亲如子，也待我如孙，但去年和今年都相继去世了。说去世，感受上更抽离一点，但我爸说一句“死了！”可真把我吓愣住了，即使已经在预期这个日子，都不能接着聊任何话题了。挂了电话，手脚发麻，浑身微抖，坐在候机室半晌不能站起来，眼泪却始终在眼眶里转。

平时没事看个韩剧都会哭一会，我并不吝啬眼泪，但对于这种真正的生离死别，却会倾向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似乎这是一个中年人负责任的表现，毕竟这都是一件件要早晚面对和需要处理的事罢了，但真的是这样么？



我月前回过一趟老家，去看望了观聪。他总是坐在阳台上，拿着几本总也看不完的书。虽然有健忘症，但每次见到我都很开心，一边把一本本书递给我妈看，一边大声地问我：“希宇，现在是工作还是在读书啊？”我毕业已经二十年了，在他脑子里还恍若昨日。三十年前那个小时候屁颠颠跟着他上山捉蛇的勇敢小子，而他还是那个七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年轻小学校长。

最后一次告别时，他坚持站起来，颤巍巍地从阳台窗口凝望着我，表情却是轻盈。

从我们世俗来说，陪着他的小辈可能有点纠结，必须要每天重复话题以适应他的衰老。在他最后几年的日子里，他就是这么把时空混在一起做最后的梳理的。但现在想想，这并不是健忘，而是真正地逐步踏入一个二元世界，在完成最后的穿越。正如他记不得他的妻子是否真的去世还是建在，对于一对患难与共半世多的夫妻来说，在哪儿分开，也就是在哪儿一起，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么？

今天他们俩化为粉尘又会在一起，而我真心觉得他们从未分开过。



我妈昨天有点纠结地和我说，她每次和父亲去看望观聪，都会买水果，最后去看的那次，没有买，然后那就是最后一次了。对老人来说，本来也吃得不多，买不买水果其实也并不重要。但对于存活于世的人来说，总是要找个由头来表达对不可逆转事实的惋惜。而我们往往在忽略这些如坐在四轮木板车上追随着远方的鼓声的他们，其实也许是追随自由而去。

“远方的大鼓声

邀我作漫长的旅行

我穿上陈旧的外套

将一切抛在脑后”

而对于活着的我们来说，为何不能当哭就哭，为何不能歇斯底里地表达哀思，眷恋，或者是解脱。无数的记忆碎片，或多或少构成了我们生活的全部，因为这就是我们的连结，从骨头到肉到灵魂的连结。

他和珍娣膝下五代数十人，这是个最善于表达爱的家族，爱意贴满了老人家中整墙的家族照片，是为了帮助老人捡起一些回忆。我不知道那些照片之后会怎么处理，五代少了一代，这些最后却成了帮助自己回忆的物件了。

而对身在台北独自呆在酒店的我来说，只能逼自己健忘，健忘这一刻，而开心于那数十年的充满着温暖的开心，好好哭一场吧！

天国安息！

                            作于2016年11月5日



作者简介

郎希宇，浙江杭州人。北京大学96届政治学系毕业。自由职业者。自我评价为：事业上的精神领袖，骨子里的文艺中年，先锋、多元、骨灰老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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