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歌 《看一个人在楼下锯木劈柴》—法青

 

有时候,一个人去写诗,一个人去写小说,一个人去劈柴,那都是一样一样的。...

编辑=日照东渔
  

看一个人在楼下锯木劈柴(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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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楼下锯木劈柴

脱掉的棉袄挂在树上

他手握树干

一只脚踏在方凳上踩紧树木

躬腰一上一下拉动锯子

他做的非常专注

锯断的木段长短基本一致

锯到一半左右他停下来

吸一只烟,伸了伸腰

然后接着干

新鲜的锯沫散发出树脂的香味

在方凳边堆成一个小堆

锯完以后他开始

劈那些较粗的木段

每一斧头都砍在想砍的地方

一上午我看到他都在做这一件事情

把粗细不一的树枝锯成段劈成柴火



谭克修品鉴:

2013年,我临屏写了一首《独自在家庆祝小年夜指南》,贴在新浪微博上。法清写了一首《诗人比武指南》艾特我。和我那首诗一样,每行都用“或”字开头,写的比我娱乐。后来他以这个题目出了一本诗集。他寄来的每本诗集,多数作品我读过,因为读的轻松。其实他的诗无需认真读,只需浏览就行,但总体过程是愉快的。很明显,法清是一个不被主流诗坛待见的诗人。就算在民间,他的写作,遇见知音的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比那种装神弄鬼的写作更有难度。因为,法清是从一般诗人的反方向出发的,他的写作可说是反诗歌的。说到写诗,就算是新手,也讲究微言大义,渴望举重若轻。但法清反其道而行之,喜欢举轻若重,将一件非常小的事情,絮絮叨叨一大堆,一般人完全不明白法清啰里啰嗦要干什么。法清被误解和轻视,也就不足为怪了。法清寄来新的诗集时,说希望能遇到知音。我说,当然。一般人的写作,是自不量力地在用水枪打飞机,其语言和诗歌意识的火力,约等于玩具水枪,却想击中高入云霄的诗歌理想。而法清的写作,可说是反其道而行之,在用高射炮打蚊子,用郑重其事、极有耐心的叙述,想瞄准的,不过是一只所谓诗意的蚊子而已。按法清自己的认识,是往能指的方向发力,抛弃所指。法清把自己的写作命名为“新型诗”。法清的“新型诗”和杨黎的“废话诗”区别在于,废话诗从语言层面出发,把诗视为抽空了意义的话语编织物。法清的写作,从现实世界出发,试图折射出生活的意义。虽然,在他看来,生活的意义,从根本上来说是无意义的。所以,他的诗,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抒情,或议论,只需要如实呈现无意义的鸡毛蒜皮之事就行。这首《看一个人在楼下锯木劈柴》,用百无聊赖的慢镜头,对准一件很小的事情。叙述煞有介事,但不过是做样子而已。直到结尾,他也没有埋伏什么高潮部分,一首诗就那么稀松平常写完了。人们会对这样的写作表示不满,完全读不出它有何诗意,认为诗人纯属无聊。但法清不管不顾,他只管叙述,而且多数时候是枯燥的叙述。你觉得他在做无用功吗?我倒是觉得,他的写作,比那些彷如吃了大力神丸的诗要有效许多倍。



东渔点评:

在这首诗歌中,我认为法清达到了完美的叙述,完全没有一句多余的文字,且细节格外闪光,这正是法清另一点可贵之处——细节处着重笔墨。法清的“每一斧都砍在想砍的地方”,像一场电影画面,由他完全真实的呈现给你,剩下的就交给读者。这首诗歌还让我感觉到读卡佛一篇小说时所产生的愉悦,记不起小说的题目,只模糊记得卡佛是写了一个失意的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白天闲时就去劈柴,夜晚看着窗外景象在回忆里辗转。这首诗歌也同样给了我那种微妙的感觉。有时候,一个人去写诗,一个人去写小说,一个人去劈柴,那都是一样一样的。
作者简介
法清,1970年生,河南桐柏人,现居湖北。独立诗人、诗论家。曾创立垃圾派,后抛弃。现开创新型诗和虚拟诗派。著有诗集《沙滩上有沙》《诗人比武指南》《一定是你打开的方式不对》,文集《中国人的问题》,诗论集《一个人的写作》。中国•成都芳邻旧事诗歌奖获得者。

2013中国•成都"芳邻旧事"诗歌奖授奖词:

法清可以说是当下最具现代感的诗人之一。他的作品以铺排的语言、以及夸张而又虚拟性的现代背景,展示出黑色、荒诞、残酷的现代精神,达到了诗性、现实性、现代性的完美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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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青作品精选:

《钓鱼者》

握杆水边

独对一面野塘

那么宽的水面

那么小的钓钩和鱼饵

遇见鱼的概率

应该很小

钓鱼者从一个位置

换到另一个位置

一天过去

钓鱼者没有钓到一尾鱼

天黑下来

钓鱼者收竿回家

《北极熊》

一头北极熊驾着一块浮冰

漂浮在北冰洋上

北冰洋广阔而辽远

浮冰在一点点融化缩小

北极熊趴在浮冰的顶端

望着苍茫的大海

大海上没有海鸟

没有船

没有另一头北极熊

驾着另一块浮冰

《角马过河》

电视中大队角马正在过河

它们的数量多的惊人

角马群覆盖了整个草原

它们地动山摇地奔跑

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大陆在移动

角马们要渡过马拉河

到河对岸去

马拉河浊浪滔滔

饥肠辘辘的鳄鱼排着队等着角马的到来

马拉河的两个岸都很高

要渡过河去

对角马们来说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后面不断涌现的角马群

使前方的压力越来越大

而肥美的草原就在河的对岸

跳吧

一只角马跳入了水中

接着是另一只角马跳进了水中

不计其数的角马跳进了水中

他们的数量让鳄鱼都感到害怕

不敢下口

角马们涌到了河对岸

对岸真的太高了

角马们在水中挤作一团

几乎让马拉河为之断流

角马们必须跳到岸上去

它们真的做到了

它们相互踩踏着

争先恐后地往上跳

摔下来再跳上去

它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角马群像决堤的洪水一样

从这个突破口流到了河对岸的草原上

它们在草原上撒欢跳跃

它们只留下了少许的尸体

给马拉河的鳄鱼

《栗树站在山上》

树林充满雾气

栗树站在山上

弯着枝丫

冷风吹着它光光的枝丫

吹不着它的叶子

铁灰色的栗树上没有鸟

自然也没有鸟的叫声

栗树站在山上

栗树站在雾里

栗树同时向四个蹬山者显现

只被我一个人看到

《塔吊》

塔吊是如此高大

它高过电力线

它比它旁边正在生长的摩天大楼还要高

塔吊自身是如何生长起来的

对马路上仰望它的人来说

始终是个谜

它吊起重物

在天空盘旋

它慢腾腾的动作

显得如此灵活

它一边的臂伸开

横过了六车道的马路

它是怎么保持平衡的呢

它为什么没有一头栽倒下来呢

它如果栽倒下来

一定像一次地震

开塔吊的人

一定是个没有恐高症的小个子

他开起塔吊时

也一定有突然让塔吊倒下的欲望

对于爬上塔吊向天空讨要说法的人来说

塔吊还是太高了

他只好抖抖索索地紧紧抱住塔吊粗壮的一节支架

全身筛糠

他后悔爬上了这不属于他的庞然大物

他此时一定忘掉了他所要讨要的东西

只希望能早一点回到地面上

《山中》

山中无人

山中无男人

亦无女人

山中有山石和树

山中还有鸟

汽车哼哼地爬上山顶

我们看见了

山里的水库

白亮亮地反射着太阳的光

《墙》

新建的房子终于完工

说是完工了

其实还只是一个半成品

要想入住

还需要花很大的力气装修它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这些墙

它们只抹了一层水泥

毛糙糙的

我喊来了装修队伍

他们开始对墙施工

他们首先用四飞粉将墙全部刮一道

等这种白色的腻子干了以后

他们再用粗沙子一点一点地打

直到打得侧着光看

也看不出有不平的地方为止

最后一道工序是喷漆

喷完漆以后的墙

就成了雪白雪白的墙了

房子装修完毕

一切收拾完毕

墙还是那么白

白得晃眼的那种白

入住那天

我在白色的墙上

钉了一枚钉子

《池塘》

每个村子都有一面池塘

每个村子也都有一群鸭子

好让这面池塘的存在

成为必要

池塘确实有存在的必要

村妇要在里面洗衣

水牛要在里面卧水

壮汉要在里面养鱼种藕

特别是这一群鸭子

从日出到日落

都要在这面池塘里划水

拍打它们的翅膀

《一堵墙》

这堵墙处于城乡结合部

它是由许多个空酒瓶

堆砌起来的

这些空酒瓶

全都朝向一个方向

这堵墙

堆砌在两棵树之间

它的旁边

还有一堵墙

这另一堵墙

是由捡拾的半截砖头

堆砌而成

现在这里有四件东西

一堵酒瓶墙

一堵砖头墙

两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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