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蔷薇科木瓜属

 

木瓜(外挂番木瓜)和皱皮木瓜...



“木瓜”一名二主,尴尬度和(可能下几篇就要写到的)“紫荆”类似。不过这里的主角,不是被冠以“丰胸圣品”的番木瓜,而是蔷薇科木瓜属的木瓜。



第一次见木瓜树在袁林,袁林实为埋葬袁世凯的墓地。小时候因家属院在袁林前,常和小伙伴沿短短的河湾跨马路过照壁再连穿两座石桥到墓园前,隔着粽锈色的铁栏杆,对着距大门不远处的石像(文武翁仲)指指点点,“喂,你说石头人里有没有袁大头啊”,“我觉着头都挺大的,可能是他和他家人吧”,“欸,那是狮子啊还是老虎啊”,“我看不出来,可我爸上次带我来时坐了旁边的大马”。运气好时,能趁着看门老爷爷不注意,溜进去看那个牌楼门下长长的步道到底通向哪里,只记得走到堂院尽头的最后一座大殿,门前木瓜树上有光斑闪闪。再沿着大殿旁隐秘的小路继续探险,色调由砖石色骤变为灰白黑,好奇地把大铁门关关开开,一扭头,又大又圆的墓庐映入眼帘,然后就是乐在其中的“看谁能绕‘圆球’跑最多圈儿”,玩腻了就凭着还认不得几百个字儿的水平琢磨墓壁上四处刻着的“XXX,到此一游”来。

上了小学,鲜有机会再去,倒听同学们讲了许多关于那里的奇闻异事,“他们说袁世凯夜里会化成一股烟儿从墓里跑出来吓小孩儿”,“不对,他是变成猫头鹰,每天晚上蹲在树上‘咕咕咕’地叫”,“你们知道啥,我哥说了,袁世凯墓里没他的身体,只有几根头发和两三件衣服”。最有板有眼的,大概是97年左右的那回。似乎第二天还有数学期末考,夜里突然铃声大作,醒来发现本该寂静的屋外灯火通明,地震还是大震的消息透过电话线口口相传。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小院里的人们带着家什、被褥和食物,和衣而眠在院子中心空旷的大操场上,不过准确说来应是彻夜难眠吧。第二天一早,地震未至,一切如旧,人们掸掸身上的灰尘默默无声地各自离去。参加完考试一身轻的我们就不一样了,班里最能说会道的同学手舞足蹈地讲:“知道么,昨天傍晚从袁大头的坟包里爬出两只大龟,它们爬着爬着突然摔了一下肚皮朝上了,门口的算命先生说‘糟糕,这是要有大震呢’,结果怎么着,那俩龟挣扎了一会儿自己翻了过来,又慢吞吞地爬回坟包里啦,所以昨晚没有地震啊!”围凑的一群人听到这儿,集体爆发出一长串儿“哇”的感叹。

大概讲“故事”的人早已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我却始终记得当时高亢的情绪、他故弄玄虚的口气以及头顶风扇慢吞吞转着圈而发出的疲哑吱呀。





一时徜徉于回忆带来的愉悦和惬意里,免不得习惯性跑题。

前几年有机会去海南,在旅游景点门口发呆时,听到身旁一个小男生对他的女伴讲:“这树是木瓜哦,就是诗经里‘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琼瑶’的那个木瓜哦。”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写满了“你好厉害”的长睫毛大眼和它对面得意洋洋的脸,心里默念——第一,木瓜张冠李戴啦;第二,是琼琚非琼瑶呐。其实这两种木瓜除了撞名,再无相似。

蔷薇科木瓜(上图)为木瓜属灌木或小乔木,属内植物主要有木瓜、皱皮木瓜(贴梗海棠),原产于中国温带,果实味涩难以鲜食,常“水煮或浸渍糖液中供食用,入药有解酒、去痰、顺气、止痢之效”,果实横切,结构与梨类似,木材坚硬。番木瓜科木瓜(下图)属常绿软木质小乔木,“番”代表它原产于墨西哥南部及邻近美洲中部地区的身份,生长于热带,果实熟后香气浓郁、甜美可口,未成熟的果实可煮熟食或腌食,也能加工为蜜饯、果酱及罐头,且番木瓜只有主干,茎不分枝。





木瓜又名光皮木瓜,也叫木瓜海棠,果实在古代谓之榠楂。它先花后出新叶,花梗粗,反折的萼片为三角状披针形,外无毛,内里被绒毛,花瓣淡粉红色,阳光下花色灿漫。因《国风·卫风·木瓜》一文名声过盛,之后的诗词再提及木瓜,多取它“投木报琼”的引申义,比如贾岛的《投张太祝》“欲买双琼瑶,惭无一木瓜。”还有张九龄《叙怀二首》里“木瓜诚有报,玉楮论无实。 ”

木瓜属另有种木瓜,因外皮不光洁多褶皱,得名皱皮木瓜,也称作贴梗海棠,后者这种叫法对我来说更熟悉更顺口一些。皱皮木瓜为落叶灌木,识别的几个关键点如下:叶卵形至椭圆形,花先叶开放,常3—5朵簇生于老枝;花梗粗而短,萼片半圆形;花瓣多猩红色,也有稀淡红或白色,倒卵形或近圆形,花期早于木瓜。图鉴里用了“猩红”这个形容词,瞬时觉得自己认定的“西瓜红”一落千丈,毕竟它能够轻而易举地跳脱出淡粉、柠黄、浅白构成的轻描淡写世界,那标致到让人挪不开眼神的红,毫无顾忌地只争耀眼夺目。



花朵颜色耐人寻味。五颜六色不仅有花青素和类胡萝卜素等内部功臣发光发热,还少不了外部环境如光、温度和湿度的“汗马功劳”。内部因素方面,花青素分布于细胞的液泡内,在不同的环境下形成不同的颜色,在酸性溶液中呈红,酸性愈强,颜色愈红;在碱性溶液中呈蓝色,碱性较强会成为蓝黑色;当它处于中性环境时是紫色。类胡萝卜素则昭示了它与胡萝卜色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同种类的类胡萝卜素能使花显出黄色、橙黄色和橙红色等。影响花朵颜色的色素还有类黄酮、醌类色素、甜菜色素等,白花因细胞液里不含色素,绿色花是含有叶绿素之故。外因有花瓣组织结构的差异,体现在光的折射、反射上,它们会决定花朵颜色;生态因子包括光照、温度、湿度、土壤养分含量等,“影响花瓣细胞的pH值,还有酶、糖含量、花青素的稳定性,进而影响花色素的合成或导致有些花色素的分子结构改变,造成花瓣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很多时候,我把颜色视作在客观条件下的主观呈现,也就是我眼中的“红”或许和大多数人眼中的“红”并不相同,但一般情况下,这种差异有存在的限界,非大相径庭。不过动物眼中的颜色可与人类则相差甚远了,就蜜蜂为例,它的一对复眼和三个单眼能分辨黄、青、蓝,紫,还能轻易地区分出白、灰,只“可惜”它为红色“色盲”。所以,我们眼中再平淡无奇不过的白色花,对蜜蜂或许是另一番姹紫嫣红;而那些我们看来靓丽耀眼的花色,可能在它们的紫外光反射区里出彩点全无。想到这里,记起《花的智慧》里作者说:“这样的趣事就发生在我们有点过于自负地以为享有特权的世界里。”会心一笑。



最近读书读到东山魁夷,他在为画所著的《一条道路》中有段颇妙的描述:“人生的旅程中有许多歧路,比起自身的意志来,我受到更大的外力的左右……这种情况至今未曾改变。正因为我心中孕育着这种意志,要攀登这条道路,所以我才完成了这样的作品……然而,这条路既不是被光明炽烈的太阳映照的路,也不是被阴惨的暗影包裹的路。这是一条在熹微的晨光里恬静呼吸着的坦坦荡荡的永生的路。”

若最后一句没有“永生”,大概我会将它归为当下的人生座右铭。

无法拍到果实切面,只得以拙技画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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