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苗阜 一个相声演员和他的文化帝国

 

苗阜

一个相声演员和他的文化帝国 本刊记者/田倩钟一1985年3月1日,赖声川的相声舞台剧《那一夜,我们说...



苗阜一个相声演员和他的文化帝国

本刊记者/田倩钟一


1985年3月1日,赖声川的相声舞台剧《那一夜,我们说相声》首演,在剧中,两位脱口秀主持人舜天啸与王地宝生动地演绎了国宝级相声大师出场表演的情形,他们在台上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有人说,那是精致艺术和大众文化的结合,是用相声来写相声的祭文,而这部舞台剧也成为了永恒的经典。

20年后,有人听懂了其中的一声长叹,写了篇名为《这年头,我们说相声》的文章,文章里说,“心中有昔方知惜。传统,在当下越来越多地被人提及,也越来越多的,只是提及而已。我们是一群爱相声的人,到2008年,有人已经爱了二十多年。其生也晚,只看见了一个又一个远去的背影。没等留神细听,一个时代就被另一个时代更替了。相声的精华也在这时间的消磨中如细纱入海,流云

随风。涓滴而逝,挽无可挽。”惋叹之情溢于言表,然后笔锋一转,又颇有力挽狂澜之势:“好吧,我们来说相声,我们来说快书。我们说一个天翻地覆慨而康,说一个人间正道是沧桑!”

伴随着这篇如同宣言式的“檄文”,青曲社诞生了。

作为青曲社的班主,苗阜回想起那时的慷慨宣言,胸腔依旧烈火熊熊,“人不张狂枉少年。有人说可能太狂了点吧?狂就狂吧!谁让我们年轻呢!”

红了,得居安思危

2014年,苗阜瘦多了。

这一年,他带着青曲社全世界地跑,一场接着一场地演出,“不红是死,红了是生不如死。”一句幽默的话,道尽了一年来的爱与痛。

2013年,青曲社的演出就已经从小园子走向了大剧场,春节苗阜王声的蹿红,给今年足足攒了67场演出,“这还没演完呐!明年,国外的演出已经签了8场了,年后上海定了,还有北展,然后9月27日人民大会堂演出,这是除了德云社以外第二个进入人民大会堂演出的民间相声团体。5000人的场地,都定好了。”

对于如此高密度的演出,苗阜最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身体。尽管如此,但在精神上,他却很享受表演的乐趣。“一年干了以前十年干的事,过程就是结果。尤其当我从话筒后头走到前面,鞠躬四回,再走回到我的表演位置,这种感受就是可以忘却所有的时候。”说到“忘却所有”,苗阜将原本飞快的语速放慢了一些。

回头再看看《满腹经纶》中那些被网友奉为经典的相声套口,从古到今、由中而外,着实把不少大家所熟知的故事做了个严丝合缝的串烧,成了另一个完整的故事。传统的故事、原创的挖掘重组、本土的语言和节奏,三大特色重拳回击了相声艺术在网络段子中迷失的尴尬局面,陕派相声一炮而红。巩汉林称赞苗阜和王声的相声俗中带雅,雅俗共赏,网友亦是称其为“业界良心”,

“说实话,最初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兴奋,艺人嘛,都愿意把自己艺术的感觉传递给别人,但兴奋完了之后,该做的就是这四个字——”苗阜拿扇子指了指对面墙壁上的一幅字——“居安思危”。这四个字,青曲社每个演出剧场都有,让社员们时时都能看得到,“这是我们给大家提的一个醒,勿忘初心方得始终。路长着呢!”

中兴西北相声之梦

或许,这句话苗阜完全是对自己说的,不忘初心的他还有一个更大的梦要去圆。

“80后”苗阜天生爱表演爱相声,很早就是小伙伴中的活跃分子。放学后,他常和同学们用铁丝拴在两堵墙之间,从作业本上撕下四页纸,写上“联欢晚会”四个字挂在铁丝上,之后便开始模仿在晚会上表演节目。上中学后,他喜欢听相声段子,甚至还模仿过马季。

在老一辈相声大师的长期熏陶中,苗阜渐渐清楚自己在相声表演时要怎么做,“我常给别人说,剧场演出,一定要三俗,不是低俗庸俗媚俗,而是风俗通俗和民俗,一定得有这三俗,没有这三俗就没有生命力。”因为他知道,相声这样一种发源于市井,兴起于民众的艺术形式,本不代表社会知识精英的思想,却为人民群众喜闻乐道,正是在于相声表演形式的“亲民”与思想内涵的“亲民”,也就是老先生们所讲的“接地气”。

起源于1937年的陕派相声,是张玉堂等一批曲艺艺人带进西安的,他们来到西安后,结合陕西当地的戏曲风格创作了一大批作品。“北京、天津用的许多节目,都来自陕派相声。比如侯宝林先生说的关公战秦琼,就是从西安相声艺人张傻爷那里学走的。”苗阜认为,不同地区的相声其实糅合了当地人的性格特征:“陕西人性格比较直,所以相声里包袱连包袱,听起来不会有太多让你喘息的机会。”

用苗阜的话说,这方土地就是他的本,他汲取了这里的文化内涵,也是这里的老百姓将他捧起来的,他既要说好相声,也要为这方人民做点贡献,中兴西北相声,是青曲社自成立之初就有的梦。“以中兴西北相声为己任,要有‘须把乾坤力挽回’之魄力。”是苗阜对自己的要求。

几年来,以苗阜领衔的青曲社获得了诸多国家重量级的奖项,包括两年一届的“中国曲协全国曲艺作品创作奖”金奖、全国电视相声大赛金奖,也完成了牡丹奖在陕西零的突破,可以说,青曲社取得了令陕西曲艺界骄傲的成绩,他们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为传承文化,还得干点别的

如今,对于本地人,青曲社的小园子是茶余饭后乐呵的好地方,而对于外地游客而言,是来西安必去的地标性“人文景点”。“我觉得挺好的,现在相声已经走向一个比较低迷的状态了,在这个低谷里如果能达到这样一个商业效果,也不错。”苗阜笑言。

不为人知的是,青曲社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组织——西安青曲影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做文化投资、文化推广,苗阜是这家公司的法人和董事长。成立一个以相声等传统文化为核心的文化企业,缘于苗阜发现了作为文化大省的陕西自有的文化潜力。

“陕西曲艺共含四个曲科、八个曲属、十三个曲种。秦腔、户县眉户小曲、陕北二人台打坐腔、陕北说书、陕西老腔皮影都各具特色,”苗阜说道,“这些曲艺形式具有走向全国的潜力,但是它们的普及性都没有得到挖掘。”

在即将举行青曲社2014封箱演出中,除了相声之外,还会有各种民间曲艺形式,用苗阜的话说,这场演出,将会树立相声大剧场演出的新标杆。“明年我打算带动更多的曲艺形式往出走,12月20日是个开端,是个试水,就做大陕西。很多以前见不到的文化形式都会见到,像原汁原味的周至社火,还有传统的诗歌,都要带出来。”

为了将传统的曲艺引入大剧场,苗阜时常行走至穷乡僻壤,深入发掘当地的民俗文化。有次在一座小村子里,他看到一群七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太围坐在一起,合奏各种传统的乐器,这场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那就是北方古曲的活化石啊,可惜后继无人了。”他在心里暗下决心:在有能力的时候做点事情,来推广这些濒临消失的民间风雅文明,挽救地方传统文化遗产。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苗阜还向《时代人物》记者透露,青曲传媒已经投资了曾志伟工作室出的一部喜剧片,“青曲”名号即将自此走向大银幕。电影里苗阜演男一号,郭涛演男二号,明年五月就要开机。3500万元,啪!就拿出来了,“投电影的时候大家都说我疯了,”苗阜猛抽了一口烟,“人不张狂枉少年,疯就疯吧!”“靠打擦边球取悦观众,是艺人的无能”——对话相声演员苗阜

时代人物:走红这一年,你的心态有什么变化吗?

苗阜:反正就是压力大,也顾不上有什么心态。我老看“居安思危”这四个字,这是我们给大家提的一个醒。勿忘初心方得始终。路长着呢,中兴西北相声我们才刚迈出了第一步,后面路还长着呢!我们现在都在说“陕派相声”,这个“陕派”只是我们这样说,未必是真正的派。什么叫做“派”啊,必须是有典型的代表人物,而且不能只是一个两个,甚至是一批代表人物,有一批代表作品,有一群为了这个事情延续下去的一个团体。而且得共同为了一个目标去推动去走。

时代人物:现在除了商演之外,你有没有打算做点别的?

苗阜:说实话,现在很多人在乎市场商演,我并不是很在乎,可能这也只是自己价值的体现,而已。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打算就是要“往下看”,我们要带着青曲社的相声下到县级地区去义务演出,同时还有一些任务,就是当地能把他们的文化亮点,比如说周至熨斗曲子,华阳静板书,这些都是快要遗失的陕西传统曲艺形式。

我希望在我们的演出中能把它们也带上,如果只讲市场效应,我和王声上两三回就够了,就像这次我们北展演出,我带的华阴老腔,我也知道多带四十多人麻烦,为什么要坚持带?这是我们陕西人的地方特色,一下就把人带到陕西的文化氛围当中去。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不要光想着钱,这是我们现在能为陕西文化做的事情。过去我跟老先生开玩笑,“你们服不服气,未来是我们的”。但是闷着心思想,愿不愿意,这未来也是我们的,愿不愿意,我们也得承担起未来的这份责任,你做不好就是失职,做不好就是对不起这个行业。

时代人物:你这种“往下看”的做法,是否可以理解为一种着眼于长久的发展思路?

苗阜:我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就是我说的居安思危,“花无百日红”。为什么我现在要走到基层去,将来苗阜跑不动了,走不动了,陕西老百姓还能给我一口饭吃。我们在陕西省所有大剧场演出都不涨价,小剧场也不涨价。为什么,三秦大地这方老百姓把我们凑(方言,推举,捧)起来的,我们不能忘了本。我上次开了个玩笑话,把涨价这事留给南方经济更发达的城市去吧!

时代人物:郭德纲的德云社就已经在西安开分社了,你怎么看待民间相声团体不断开分社的现象?

苗阜:过去行里有规矩,“端好自己的碗吃饭,别吧唧嘴。”你都好了,不给别人留饭?我们到全国各地演出,哪怕我们吃点亏,去的时候少带一对,当地只要有相声社团,你们来一场,报道的时候把你们也往外推一下,互相扶一把,谁都没有一直在尖儿上的,谁都有走背字的时候。我和王声现在,别人用我们俩的节目,随便用,我们不用别人的节目。为什么?这就是“留饭碗”。比如您写了个好的节目,我们拿过来就用了,我不在电视录像,我就只在剧场演出。不行!谁敢录了,放在网上,人家吃不吃了?可能大家不知道人家,但知道我们了。所以做人还是得有良心,而且行规在那儿呢,别触碰那个行规。而且盲目扩张也是浮躁的表现,是一种虚假繁荣。

时代人物:青曲社很早就成立了党支部,而你又身兼着官方职务,你觉得官方意志会影响到你的创作么?

苗阜:没有,其实官方对我们呀,挺宽松的(作自在状),但是人家宽松咱得自觉呀,尤其是现在这种小园子演出,就容易出现问题,我早期也有,尤其早期自身的三观没有很好地确立起来,咱见得少,眼界窄,有时候就会有人云亦云的状态。随着时间长了之后,我老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走的地方多了见的人也多了,视野开阔了,到了另外一个层次上了,走一段回头看一段,自己就会自觉的。中国这么厚重的文化尤其陕西这么深厚的文化,难道我们就只能靠那些下三滥的节目?非得打打擦边球,非得说点黄的臭的,说点这个才能迎人,那就太无能了,那是艺人的无能。

时代人物:从青曲社到青曲影视文化传媒公司,从小演出到做大文化,现在你是越走越宽了。

苗阜:刚开始青曲社租不起剧场,就进校园演出,锻炼队伍。最后说要有自己的剧场,跟人合作要有固定场合演,有了我们演出的茶楼。后来说要有独立产权的剧场,这不都有了吗,后来说要走进大剧场,不也走进了吗,全国巡演,不也开始了吗,全球巡演,不也做到了吗,我们一直在走。

其实我们也有很多怕,怕说不好,怕台下骂我们,也怕吃不饱,怕彷徨也怕迷茫,但是,年轻嘛,人不张狂枉少年。我们会怕,怕上台活使得不好,下台骂的不少,怕饭吃不饱,怕钱挣得太少。但我们更怕的是,一辈子最该拼的时候没有拼一把,弄得生生和所爱两分离……有人说可能太狂了点吧?狂就狂吧!谁让我们年轻呢!这就是我们当年的檄文。从六七个人到一百来号人。想走得快,别把钱看太重;想走得远,别把利看得太重。不过,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本文来源:《时代人物》杂志2014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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