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这春天（之九）

54苦菜花，仿佛还没等叶绿，就急急忙忙地开花了。一顶顶黄的白的小伞儿，在绿草地上烂漫地摇曳着，活脱脱一群无...

苦菜花，仿佛还没等叶绿，就急急忙忙地开花了。

一顶顶黄的白的小伞儿，在绿草地上烂漫地摇曳着，活脱脱一群无邪的小山妞。起先，这些小丫头尚有点扭捏，有点羞怯，还略显矜持地躲在草儿们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探风。但，当风儿吹响熟悉的柳笛，天性如水的她们啊，便再也按捺不住，旋即加入了草地演出阵容，并在不经意间就成了主角儿。于是，一片一片的，草地上瞬时成了黄白绿的齐奏合唱。

“今年的苦菜怎么了？一下就开花了，开疯啦！”一心等着苦菜上桌的人们开始慨叹。

是啊，今年的苦菜不是“菜”，是“花”，激情演绎了一场隆重的花事。可谁又规定了，她不能是“花”呢？突然想起秀兰·邓波儿。

二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天，我和她邂逅，一见倾心，但那只是电光石火。

然而，如今，就在此时，一个润物无声的雨的深夜，她又来了。而我，又是那么强烈地渴望和她在一起。

于是，整整一周，每个安静的夜晚，我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就和她在一起。

秀兰·邓波儿，是上帝送给人类的礼物。拥抱着这个有着一头金色卷发的小姑娘，人们欣喜若狂，倾尽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来表达对这份馈赠的感激与感动，叫她宝贝，亲爱的，甜心儿，小可爱，小精灵，而我最想叫她天使。

按西方基督教义，天使是上帝的使者，负责传递来自天国的信息，而天国是上帝生活的地方。秀兰·邓波儿，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告诉人们天使的样子，我们曾经与天使在一起。如果你怀疑，那就去问那些曾经与秀兰·邓波儿一起在戏里生活的大人们，去看他们干净如水的眼神。瞧，他们洒满阳光的微笑正在对你说着，他们有幸与天使在一起的幸福。秀兰·邓波儿，她让人类幸福地坚信，上帝，一直在；天使，一直在。而且，会永远在。

也许，这是一个缘，一个从那时起就等在这个春天里的缘。秀兰·邓波儿，她注定会成为我的春天笔记；而我，也注定要在这个春天来践兑那个二十年前的心灵之约。

秀兰·邓波儿，是上帝送给人类的春天，也是我永远的心灵的春天。清晨的三里河，是我这个春天里不可或缺的一笔。

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三里河瘦了，纤纤细细地流，几乎无声，但水是深蓝的，天空清澈的倒影。

河边的柳，枝条也格外纤长，在风中悠悠地荡，舒舒朗朗，让人立时想起那个美得惊心的词，扶疏。对，扶疏，一个无以伦比的，美妙的词。

河上的鸟，高高地在空中，舒肢展翼，划着优美的弧线。她在用心享受风的柔，还是光的暖？

天空，一汪如水的蓝，而水又映着那片蓝，水如天，天如水，真正的水与天一色了。在天和水之间，隔了大地的花红柳绿。

三里河，又流淌在画中了。

晨练时，听见了蛙鸣，热烈，渲闹，激情四溢。哦，这是雨的勤勉之功。还有，阳光的温厚之力。

于是，三里河精神了，丰满起来，水足够暖，大地也足够温润了。

于是，就暖醒了青蛙们的冬梦。初醒的它们有点亢奋，忘乎所以地跟在鸟儿们的后面学舌，鼓噪着大嗓门，欢欣鼓舞地宣告，春天，啊，春天，她来了！

呵呵，春天早就来了，这些又懒又粗心的小家伙儿！如果它们跳上岸来，见着花红柳绿，会不会难为情呢？这个春天还有一件事与我密切关联，《平凡的世界》新版改编剧播出了，时隔二十七年，路遥重又成为焦点，他的小说也再度成为热题。

路遥和他的《平凡的世界》是我的青春记忆。

遥想1988年，正是精神饥渴时的小小中师毕业生，分到偏僻的乡村中学教书，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一台简易的收音机成了来自外面世界的声音。于是，路遥和他的《平凡的世界》就在3月27日随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AM747频道的电波，和演播艺术家李野墨富有磁性的透着一些深沉、粗犷与豪放的男中音一起，走进了我的生活。

此后的126天，每天中午的十二点半成了我的节日，我守在收音机旁，全神贯注，一字不拉，而路遥和他的《平凡的世界》也就这样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成为了除《红楼梦》之外的又一最爱。记得那个月发了微薄的工资，我专门跑去唐山买了一套三卷本的《平凡的世界》，这是我买的第一套书。从此，像老朋友约会，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拿出来读一遍，一直读到了现在。小说里的有很多情节，我都熟悉得像进了自家院子。

如今，时隔二十多年，路遥并没有被岁月遗忘，不同年龄和经历的人们依然在读他，他的作品依然是这个时代的精神给养，这让我在欣慰之余，不由翻读记忆。于是，脑海里封尘的《平凡的世界》渐渐清晰起来，有两个关键词随即跳将而出，不吐不快。首先一个词是成长。在这部小说里，所有人物，尤其那些年轻人，孙少平和田晓霞是成长，孙少安和贺秀莲是成长，田润叶和李向前是成长，田润生和郝红梅是成长，孙兰香和金秀是成长。时下，有人将其定义为青春励志小说，从奋斗的角度质疑，并举例说在小说最后，孙少平又回到了大牙湾，奋斗来奋斗去，生活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这是典型的功利时代的奋斗逻辑，即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仿佛只有如此，才是励志，才有资格讲励志；而所谓“失败乃成功之母”，也只有如此成功了，失败才能作为成功之母写进励志故事里。这样一把尺子量下来，孙少平们确实算不得成功者，不仅如此，还可能是失败者，比如，他的爱情，拒绝了金秀，走向了师傅的遗孀惠英，这不是又回到了庸常的生活吗？

然而，当孙少平心中吟诵着叶赛宁的诗句回到大牙湾，“不惋惜，不呼唤， 我也不啼哭 ……金黄的落叶堆满心间，我已不再是青春少年…… ”，他的内心还可能是当初那个因紧张而血压升高的小伙儿吗？ 成长，当然指生活的变化，但更意味着心灵的成熟，精神的逐渐强大。这种成熟与强大，是在生活的坎坷与苦难面前，内心积聚起一份越来越多的力量，更自信，更从容，更主动迎接挑战，从而也更多了坚忍和执着，让平凡的自我活出不平凡，活出生命的光芒。我想，这正是这部小说的动人之处，更是路遥的人生思索超越时空所显示的伟大意义和价值之所在。

第二个关键词是情，爱情，亲情，友情，以及素不相识人们之间的温情。在这部小说里，生活着一群多情的人！孙家兄弟，田家姐妹，兰花，秀莲，兰香和金秀，金波，向前……

“无情未必真豪杰”。是的，在路遥的笔下，女人多情，男人一样多情！“眼里涌满了泪水”，这是小说里出现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最打动人心的一句话。要知道，小说里的男人可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面对他们的泪水，又如何不让读者泪流成河？最后还需要说的是， 新版改编剧我没有看，这有点对不起新版剧的创作者们。至于原因，很简单，就是爱。是的，我太爱《平凡的世界》，这么多年早已构建了一个属于我的《平凡的世界》。在那里，每一个人物都是鲜活的，我和他们亲密地生活在一起，共着呼吸和心跳， 为此我心满意足。所以，我怕，怕任何哪怕一点点的异音，会破坏了这个世界所带给我的幸福。但，我还是要向改编剧的创作者们致意。我相信他们是因为爱。是的，我从心里尊重所有和我一样热爱《平凡的世界》的人们，并由衷感谢他们所有的努力和付出。

（待续）

2012年3月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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