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奖创作谈】迟子建:我们生命的山谷

 

《小说月报》第十五届百花奖获奖作品《别雅山谷的父子》创作谈我们家,曾在一个叫永安的小山村住了近二十年,我的童...



《小说月报》第十五届百花奖获奖作品

《别雅山谷的父子》创作谈

我们家,曾在一个叫永安的小山村住了近二十年,我的童年是在那儿度过的。

在没有电的年代,我们要在晚饭桌上摆上烛台。冬天时天黑得早,饭菜上了桌,蜡烛就得点燃。然而夏天却不一样了,天长了,漫天的火烧云可做烛光,蜡烛便省下了。

父亲喜欢饮酒,在我印象中,即便身体不适,他也没在晚饭时断过酒。那个年代的下酒菜很简单,一碗黄酱,一盆自家园田种植的水灵灵的蔬菜,或是一碟盐水煮黄豆,便是酒肴了。如果菜稍稍好点,譬如饭桌出现了一碗油焖老头鱼,或是一盘金黄的炒鸡蛋,父亲的酒就要喝得多些。他一喝多了酒,话匣子便打开了。他最爱讲的,是那些他生命中经历的有趣故事。

父亲曾经做过放映员,在五六十年代的大兴安岭,他冬天乘雪爬犁,夏天坐大轮车,给很多林场放映过电影。父亲说,他去给鄂伦春人放电影时,又喜又怕。喜的是鄂伦春人野味做得好,可以解馋;怕的是他们不把你灌醉了,绝不放你回去。父亲说,有一回他被灌得人事不省,鄂伦春人害怕了,用面板把他抬下山。记得当时我还问父亲:他们的面板能抬人,得多大呀!

父亲说,鄂伦春人实在,常把电影里的故事当成真的,所以给他们放情节片时,非常麻烦。有一次一个鄂伦春人竟然开枪,去打银幕上的坏蛋!这个细节当时把我们姊妹乐坏了。

父亲去世快三十年了。每年春节前,我都要赶回故乡,去白雪茫茫的山上,给父亲上坟。我们从没有在他的墓园栽过树,但这些年里,飞鸟和风儿播下的种子,使他的墓园既有了落叶松、杨树,还有了白桦树和枫桦树。上坟的时候,总能听见林中鸟儿明丽的叫声,好像父亲依然在跟我们讲着故事。

我忘不掉父亲讲过的一些故事,动了写作《别雅山谷的父子》的念头。如今的鄂伦春人,都定居山下了。但他们对山林,依然有着割不断的情感。他们的故事,依然在我们中间流传。

父亲去世的第二年,大兴安岭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火灾,大面积的森林遭到屠戮,生态环境遭到破坏。但大自然历经二十多年静悄悄的修复后,森林又茂盛起来了。近几年夏季回乡,我去山林游荡,又可看到美丽的山谷了。

我写的那条月亮谷,在地图上并没有标记,也没有命名。它离我童年生活的村落不远。每次乘车经过那里,我都要多看它几眼,而它离鄂伦春人的定居点很近。所以构思这篇小说时,我便把它纳入笔下。

这样一部与父亲有关的作品,能够得到读者和编辑的厚爱,获得新一届的《小说月报》百花奖,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安慰。我仿佛听见了父亲的笑声——他的笑声和他黑夜里深重的叹息,一直在我心中。

一个人有生命的山谷,会活得沉静。

   ——摘自《小说月报第十五届百花奖获奖作品集》




作家迟子建,女,1964年元宵节出生于漠河。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1987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1983年开始写作。著有长篇小说《树下》、《晨钟响彻黄昏》、《越过云层的晴朗》、《伪满洲国》、《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白银那》、《清水洗尘》、《雾月牛栏》、《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迟子建散文》等,以及《迟子建文集》四卷、《迟子建中篇小说集》五卷和三卷本《迟子建作品精华》。曾获得第一、二、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奖项。作品被译成英、法、日、意等文字。小说《亲亲土豆》、《花瓣饭》、《踏着月光的行板》、《采浆果的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布基兰小站的腊八夜》、《鬼魅丹青》分获《小说月报》第七、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届百花奖。现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

中篇小说《别雅山谷的父子》,作者迟子建,原刊《收获》2012年第1期,《小说月报》2012年第3期选载,获《小说月报》第十五届百花奖



《小说月报第十五届百花奖获奖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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