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里浓浓的年味 （原创首发）

曾几何时，一直以为年味是淡的，寡的。三两声爆竹，伴随着不咸不淡的问候声，远远近近的在记忆的海里荡着，漾着...





曾几何时，一直以为年味是淡的，寡的。三两声爆竹，伴随着不咸不淡的问候声，远远近近的在记忆的海里荡着，漾着。

老家的年，一直都是慵懒的。心不甘情不愿。拧皱的眉毛里，是惨淡的愁苦。那种说不明道不白的往事，就像年后很久的柳絮，在日子里飘，很久。还成团成簇，不经意的，扭在一块，纠结很久。直到，我嫁了人。

年糕，也只有到了张家口，我才尝到了真正的年糕。年味，也只有到了张家口，我才感悟到了真正的味道。

我的恩师说过，回忆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幸亏，我是个有故事的人，总有那么多可以回忆的往事。只要稍微起个头，就仿佛逮着了某个线头，理一理，总会理出一段或者几段故事来。

第一次来婆婆家，是在2000年一个冬天。其实，2000年也没几天了。

我颠簸了很久，又东打听西打听，才找到了婆婆的家。然而，他还不在。我把把快散架了身子靠在炕沿上，泪，不自主地就流了下来。

婆婆跟小叔子正在煮糕，来不及问我。忙不迭地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年糕上来。黄澄澄，肉呼呼的年糕，卧在雪白的砂糖上面。只这一碗热腾腾的糕，就止住了我的泪。

我才不客气，盘腿坐在在他家的土炕上，吃糕。

不好意思，第一次，吃那么大个的年糕，一个足足有三两。婆婆一让再让，我一气吃了四个。

糕的味道那么好，我有心赖着不走了。厚着脸皮在婆婆家过了年。

想起有个贺岁片里头，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就准备吃一辈子面条了，你做的。”女主角是做手擀面起家的。饭店里头的面点师。

我在婆婆家赖到初六。婆婆欢喜，他也欢喜。我更欢喜。假装害着羞，心里却是乐的。

来年五一，就成了人家的媳妇。等不及暑假，心里窃笑着。写辞职信，拿档案袋，一切从简。就像做糕，不，比做糕的程序还简单，我认为。

我努力跟婆婆学起做糕来。因为，这糕，名字叫年糕，可是，过节也要吃，过生日也要吃。先生是最爱吃糕的，每每他过生日，婆婆总是做了糕，我羡慕的很。

婆婆总是东家打听，西家打听的，买的上好的黄米。黄米这个词，在张家口里特逗，还有另一种意思。在那个被封了的电影《光棍》里出现过，一群光棍寂寞难耐，到张家口市里去寻黄米。见个人就问：“哪里有粜黄米么？哪里有粜黄米么？”路人倒是热情，巴巴地给人家领到了粮店。

婆婆将买的上好的黄米浸了水，泡上一整个晚上，再晾干，之后送到磨坊里磨成面。黄澄澄的面，泛着白光。手伸进去，糯糯的感觉，真好。

婆婆将面分出一部分来，盛在瓷盆里，一边倒水，一边拿筷子搅拌成一个一个的小疙瘩。之后，再盛在蒸屉上蒸。待热浪滚滚，厨房里被白的雾气罩满的时候，婆婆就打开锅，将糕拿下来，依然放到大瓷盆里。这个时候的糕，是最有味的。带着浓浓的黍香。黄米是黍子磨成的，不是黍香是什么香呢？黍，这中国最古老的作物之一，它的绵软承载了几代人期盼的眼睛啊。



婆婆也不怕烫手，蘸了水，蘸了麻油，把糕揉来揉去。糕就顺服地在婆婆的手上抱成团，结成一个整体。粘性十足，却不粘手，不粘盆。这个时候，我常常忍不住，悄悄地揪起一块儿来，放进嘴里，夸张地咀嚼。婆婆微笑着，将糕摊在面板上，揉出长长的一条来，又揪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一样的剂子来。

包年糕跟包饺子一样，是一家人在一起做的事儿。大家都微微笑着，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那份事儿。婆婆揉面团，揪剂子。我们包糕。将事先备好的馅，或是豆沙，或是红糖，或是菜蔬，包进还热着的糕里头。在手里头滚几滚，团成圆。总觉的，包糕，包的不仅仅是馅，还有年味，还有亲情，还有希望。就那么包啊包啊，糕是热的，馅是热的，心啊，也是热的。待糕都包好了，公公烧火的油锅也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冒着热气。糕欢快地从婆婆的手里滚到油锅里。油锅翻着花，唱着歌。黄澄澄的糕浮上来沉下去，沉下去，浮上来。颜色深了又深，还裹了一层酥的油皮。这个时候，婆婆用笊篱捞了，盛在瓷盆了，盛在碗里。



我和先生，不管多大，在婆婆面前，都是孩子。总是最先享用刚出锅的糕。这刚出锅的年糕，皮是酥的，是脆的。热热地咬一口，吸溜着口水，吸溜着糕。那味道啊，没法说。

等我跟婆婆把菜都炒好了，一家人上桌子。那年糕的味道就更浓啦。婆婆说：“玉霞，再给你夹两个？”婆婆说：“死老汉，再吃一个？”婆婆喜欢跟公公叫死老汉。公公也不恼，老两口特逗。

有年糕的饭桌上，开始是他们一家四口。后来，我去了，一家五口。再后来，小叔子的媳妇丽丽来了。六口人。再后来，我家儿子出生了，七口人。儿子大些了，我就用糕捏成小动物的模样，给他玩，玩够了，就吃掉。现在，儿子长大了，也帮着捏糕。



儿子的手细长纤秀，我总是忍不住盯了儿子的手看。说：“这手，像八爪鱼啊。”儿子就笑，大家也都跟着笑。

这笑，也像是年糕的味道呢，是浓浓的年味。即便不是过年，吃着这热热的年糕，年味可不就是也吃出来了？

卜玉霞：中学语文教师，嗜文字，爱旅行。喜欢安静沸腾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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