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克莱恩 论战1941-1945』第四部分第四章梅兰妮•克莱恩的论文《婴儿的情绪生活与自我发展—论及忧郁心理位置》4

 

婴儿情绪生活的研究有关早期发展阶段理论的发现,我们首先要感谢佛洛伊德,及追随其理论的Abraham、Jone...



婴儿情绪生活的研究

有关早期发展阶段理论的发现,我们首先要感谢佛洛伊德,及追随其理论的Abraham、Jones和一些其他作者们,他们让我们对于小小孩的心智历程多了许多领悟。不过在理论知识及将它运用到对于小小孩的理解之间仍存在着一道鸿沟。在精神分析之前,人们会倾向由生理学和生物学的角度来理解婴儿;心理学主要被视为是发展期、固着点及本能等的化身①。理论发展的主要结论可说是空泛的,因为它们尚未将婴儿视为一个生命的有机体(心理的和生理的)。这种不重视所观察到的事实及缺乏弹性的观点会使我们退步。我将举Friedlander医师在这讨论中的一个陈述做例子(1943年10月20日当我们所面对的是有吸吮障碍的新生儿,我们会想知道这名新生儿反射机制的功能是否有问题,而非对于这新生儿当时的心智状态形成一些假设,但是当我们所面对的是有饮食问题的两岁儿童,则我们不只会量他的体温,也会想了解这问题的心理基础。”这种说法可能会让我们下如结论:不仅两岁以下小孩的喂食问题没有心理导因,他甚至没有心智生活。如果Friedlander医师认为小小孩的问题也有心理因素的话,则我们假定她早就会将年龄移到两岁之前了。这种观点与佛洛伊德和Abraham关于早期发展阶段一些最重要的发现完全抵触,也与许多所观察到的事实抵触,而且许多非分析式和分析式的观察者绝对会反对Friedlander医师的观点。

佛洛伊德自己做的婴儿观察纪录并不多,但它们都是非常具有启发性的,我们知道其中之一使他有了很重要的发现(重复一强迫Repetition-compulsion)。我现在想完整地引用佛洛伊德对于非常复杂的心智历程之描述,这描述意涵自我具有相当成熟的整合能力,甚至可以早到十一个月大。当然这个历程不会只在那阶段才开始,而是一定已经发展一段时间了。佛洛伊德指的是,小孩因弟妹的出生而感觉到的挫折,“令人惊叹的是,虽然孩子们只差十一个月,但是较大的小孩已经可以了解事态。但是小孩所妒忌的不受欢迎者和竞争的对象不只是牛奶,还包括与母性照顾有关的一切。他觉得好像被废位、抢夺及权利被侵犯,因此将这妒忌的恨转向他的弟妹们,并对他那不忠实的母亲有了怀根,这些会表现在他变坏的行为中,他开始变得顽皮、易怒、不听话,而且失去他之前在如厕训练时所学得的控制。我们早就已经知道这些事而且接受了这些证据,但是我们极少对于这些妒忌冲动的强度、小孩对它的坚持,以及它们对于晚期发展所造成的重大影响有一个正确的观念。”(Freud,S.1933a:157-158;SE22:123)【①原注:例如Hoffer夫人在她针对幻想的讨论中(1943年4月7日)所说的,“但是它无法让我们称这心智发展的早期阶段为幻想。在生命第一年的下半年婴儿的行为举止开始像一个人。”这种缺乏对于婴儿基本认识的态度,会使我们不再继续探讨一个很重要的时期,根据佛洛伊德的发现,这时期是晚期所有发展的基础。】

有关早期恐惧症,佛洛伊德一再指出它们是“难以理解的”,但是他谈到了其他害怕,“例如害怕被单独留在家里及害怕陌生人,却可以被正确地解释。”对于大一点的小孩而言,夜惊(Pavornocturnes)被视为一种儿童精神官能症。但是分析式或非分析式的观察员很少注意到婴儿期的夜惊,虽然它是一个频繁的现象。一些健康和快乐的婴儿,虽然通常睡得很好,但令人惊讶的是在特定情境之下,例如环境的改变及有时没有任何明显的理由之下,仍会从睡梦中惊醒。

一位母亲告诉我,曾经有一、两次她发现她那原本快乐且睡得很甜的婴儿在十个月大时会在睡眠中哭泣。同一位母亲,虽然没有任何理论基础却是一个可信的观察者,她告诉我,她的婴儿约五个月大时,有次(以及之后的几次),她让婴儿哭得比之前还要久,婴儿便处在母亲所谓的“歇斯底里”(hysterical)的状态中。婴儿看起来非常害怕,母亲说婴儿显然在害怕她(指母亲),因为她没有在小孩期待她的时候出现。小孩花了一段时间才似乎重新认识她并靠近她。我也在不同阶段的许多婴儿身上(从几个月大开始)观察到类似的状况。

我之前指出我们可在婴儿身上观察到哀悼和痛苦。现在也许我们可以补充一个较不易观察到的事实,但是可以在细微的观察中侦测到:意指,在特定的焦虑情境中,可以看到婴儿和母亲之间的关系短暂却严重地被干扰,且婴儿完全由母亲身上退缩。若我们能全面地注意到那空洞的眼神、身体的动作及脸部的表情,我们除了可以观察到婴儿的生气与愤怒之外,还能观察到他的失望、失去接触及其与母亲之间关系的变化。我们也必须记得在这种焦虑情境之后,虽然小孩已经被安抚,但下一次的喂食常常会出现问题。

我在分析小小孩时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现象:母亲在小孩眼中的不稳定,使小孩产生不安全感。当他开始害怕,尤其是当他独处时,小孩会感到“好”父母②已经变成了“坏”父母,或是有时候小孩会认为他们已经被他自己的贪婪和怀恨所摧毁而不会再回来了。这是早期焦虑和冲突的来源之一;对抗它的防卫之一,是将父亲和母亲分裂为“好的”和“坏的”母亲及“好的”和“坏的”父亲,小孩藉此获得了更安全的内在客体及外在客体。这发现让我渐渐了解小孩的攻击冲动和幻想在被害焦虑和罪疚感之发展上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它与内化父母的关系对于所有这些发展的影响。【②原注:我想是Ferenczi引介了“好母亲”与“坏母亲”这两个词汇。】

将这分析式的领悟运用在之前所提出的婴儿身上,我们根据母亲的描述,可以说婴儿的状态是:害怕母亲已经被吞噬或是已经变成一个“坏的”母亲而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这可再次帮助我们了解,当母亲回来时小孩心智中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的临在及爱的表征,使婴儿重新建立起母亲是一个未被伤害及爱的母亲的信念。这意涵他对于好内在客体及外在客体的信赖增强了,而对于害怕被坏客体所迫害的焦虑减弱了。我们知道没有任何东西比母亲的临在和母爱更能够舒缓小孩的焦虑,这对于婴儿和大一点的小孩而言皆然。这种好经验的累积是使他克服婴儿期精神官能症的主要因素之一。这段落所呈现的诠释是推论和观察彼此印证的例子。

饮食问题

婴儿时期饮食困难的种类和频繁度是众所知的,但是古典理论却没有足够的解释;因此我们也可能称它们为“难以理解的”。如果我们不将它们视为“不可理解的”,而努力(因为这是我们学术上的责任)找寻这无法被解决之问题的解决之道,也许我所提出关于婴儿期的忧郁心理位置之假设可以派上用场。根据我的假设,饮食问题是婴儿期忧郁感觉的呈现,它们并不是害怕失去母亲的一种表达。我们不难将婴儿的饮食困难和害怕失去母亲做连结,就像佛洛伊德所发现的,这连结是小小婴儿的食人冲动(根据Abraham是在长牙齿时)。为了支持我的观点我引证一个事实:在躁郁状态的忧郁期中,拒食是可被理解的症状之一。

在我之前的著作中,我指出断奶及断奶前后是忧郁心理位置的高峰期;但是为了这论文的目的,我想在婴儿的整个情绪生活脉络中讨论这一点。Bernfeld在他的《婴儿心理学》中对于断奶的影响提出一些新的结论。他指出我们已经从Abraham、Stardce和个人的分析中,学到了“潜意识系统中断奶的角色……不会被高估”(p.255)。他继续说婴儿的断奶经验,或更好说,断奶的呈现期是“非常短”的,而且很微弱,因此似乎与他所指的分析结果的期待不一致。但是考虑这些断奶状况,他说:“我们手边有的资料是很零散的,都是意外获得的且缺乏确定的资料。”(P.256)(我想这对于我们有困难全面诠释这些事实,做了非常好的解释。)

他指出在断奶时“各种个别差异影响小孩的具体行为。在许多小孩身上我们很难看到他的渴望与难过;有些小孩则会显示出很明显的情绪,使我们得以以这种方式来诠释,但是它持续的时间很短暂;另外一些小孩则会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有时这种无动于衷甚至会延伸为对营养食品的完全拒绝(Hochsinger)。(有趣的是我们可以看到在一生中,悲伤也会导致拒食倾向。我们不需讨论这种行为的形式,因为它产生了一种不可能出错的临床图像:营养精神官能症nutritional neurosis(Hochsinger)”。有趣的是Hochsinger,是一个著名的小儿科医师,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现象就是精神官能症。

Bernfeld将成人可能会有的焦虑状态、过动、易怒及特定的无动于衷与婴儿的类似情境做比较,“它或多或少也会变得无动于衷——‘难过’,可说是放弃。”(P.256)关于克服断奶的挫折,他指出藉由投射和潜抑,原欲由所失望的客体中退缩。在其他地方他说:“这表示以乳房作为本能目标的回忆和想象,不只是被遗忘,而且被潜抑了。当然这由成人已经发展好的自我借来的词汇——潜抑——用在这里并不太适合。尽管如此,我们所关心的主要特性,确实存在这些历程中,而关于潜抑的研究细节必须在其他脉络中再谈。”(P.296)

Bemfeld在其他地方表示,值得注意的是“断奶是可被找到的第一个明显原因,变态的心理发展由此而来:这些与饮食有关的精神官能症在任何情况下是精神官能症特质的导因”(p.258)。他也表示:我们所谓心智历程中的挫折、渴望、痛苦、克服痛苦、失落、放弃,无法被客观地证实。在整个情境发生之后,它们呈现出来的是模糊的、不完整的、勉强的和不直接的。此外那些根据精神分析,正在运作中的机制、潜抑和认同在克服的过程中无声无息地运作着,且因为其历程是不知不觉的,只有在完成时才能被认识到。这表示关于断奶之影响的结论,必须来自小孩对其世界的反应,以及对其活动的完全认知,这些是其幻想生活的表达,或至少是其核心。(P.259)

我们不能只单单依靠观察,就期待能完整地证实在婴儿身上运作的潜意识历程,这结论似乎是不证自明的(即使所获得的事实或资料并不如此“零散”且不足够正确)。我们必须记得这点,因为在这些讨论中有些发言者要求“直接”的证据,他们似乎忽略了这个事实。Bemfeld为了了解断奶的影响特别研究儿童的心智,特别是其幻想生活,我们已经藉由分析非常小的小孩获得了这些详细知识。

为了了解婴儿断奶的影响,我们必须考虑他在整个吸吮时期对于食物及其母亲的态度,不管是显示在真正的喂食(饮食)困难上,或是在较不显著但是却非常重要的现象上。有些婴儿的饮食习惯并不好,虽然其母亲的奶水是充分而令人满足的,而且当开始用奶瓶喂或吃固体食物时其食欲就改善了。(为了澄清我的论点,我在此暂不处理那些明显来自母亲奶水不足的饮食困难。)在这脉络下,我要特别强调的是胃口的问题是贪婪的表达。有些婴儿从乳房吸吮得很好,但是当开始用奶瓶时则大大增加了食欲。在这些案例中,随着断奶而来的现象,常常在与奶瓶有关的时候发生,而在最后一个奶瓶被拿走时完成断奶。婴儿接受固体食物的方式是非常重要而有意义的,我们在此看到有些婴儿只有在这阶段才开始呈现其食欲。其他小孩则在这时候发展出喂食问题,而且以某种方式持续到儿童期的前几年。许多婴儿只能够接受特定味道、特定触感的固体食物而拒绝其他食物。

当我们分析这些小孩,特别是两或三岁的小孩时,我们学到了许多关于偏食和不喜欢食物的理由。对于各种饮食问题的原因,我们只能提出一些普遍的建议。那些换成奶瓶而增加食欲的小孩会偏好奶瓶,是因为奶瓶以象征方式代表母亲的乳房,且在小孩心智中,奶瓶与他们所害怕摧毁的原始客体(乳房)离得更远。若焦虑不是太强烈时(这要取决于焦虑的量及其他因素),婴儿可能不会拒绝乳房,甚至想要它,但是他的贪婪可能被强烈地抑制。然而有些婴儿却没有成功地将奶瓶视为乳房的象征代替物,因此甚至奶瓶也被视为一个脆弱的客体;根据我的观点,这是造成吸吮抑制的要素之一。有些小孩只有在给予固体食物时才允许他们自己的贪婪。

有些婴儿在无动于衷和伤心时还能完全拒绝食物(这是他们最基本的欲望之一,而且如果他们能接受它的话,则会获得最大的安慰),这是非常令人震惊的。出其意外的是,许多研究儿童的精神分析师们没有花更多时间在这问题上。佛洛伊德小姐认为在六个月大的婴儿身上,可以发现一种“满足被视为一切,而客体什么也不是的状态”(1943年4月7日的讨论),这理论既无法解释拒食的症状,也无法解释我们在非常小的婴儿身上所发现的各种同等重要的饮食困难。

根据我的观点婴儿这种持续性的拒食,非常类似成人的忧郁状态,这现象证明摧毁冲动和原欲之间的挣扎。或若以原始本能称之的话,则是死之本能和生之本能之间的挣扎。我们可以下此结论:这种婴儿就像特定形态的抑系症一样,死之本能有时掩盖了生之本能。

当我们了解这个事实,且可以探测到死之本能的运作时,我们发现它的运作并不像我们所认定的那样静默。在其他地方我主张原欲的整个发展(它与自我的发展有关)必须和摧毁冲动一起考虑。“我应该说我们所熟悉的组织阶段的出现,不仅因为原欲在与摧毁本能的过程挣扎中胜利了,也确定了一个位置,而且因为这两种要素永远联合并对立,因此也与它们之间逐渐彼此适应有关。”(Klein1932:212)

婴儿与食物及与母亲的关系在生命开始时是共依存的,当婴儿持续长大便开始某种程度的分离。这种区辨的进展,以及爱母亲作为一个完整人的能力,仰赖成功地建立起对于好客体的信任及对于好内在的信赖。这也被许多内在因素所影响,并使口腔贪婪之升华成为可能。同时,在这脉络下,日常生活经验的重要性不会被高估,因为来自喂食的困难及生命早期身体感官的持续不舒服(特别是生病),会增强来自所有来源的焦虑,进而干扰信任的发展和克服矛盾的努力。

综合这有关婴儿饮食困难的摘要,我想提醒你们佛洛伊德所做的一个评论:“害怕有毒可能与断奶有关。”在此佛洛伊德不仅清楚地指出饮食困难的心理导因,而且也指出一个许多年来我一直希望大家注意的事实,意指偏执焦虑在婴儿饮食困难上扮演非常基本的角色。佛洛伊德的建议似乎暗示了,婴儿对于“好”和“坏”的乳房有某些潜意识幻想,否则他如何认为婴儿会觉得东西有毒?(Freud,S.1933a:157;SE2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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