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治愈之道』第七章 自体心理学对防卫与阻抗的看法3

 

案例:对防卫与阻抗的自体心理学看法之前花了一些篇幅讨论驱力心理学和自我心理学对此个案特殊的防卫一阻抗之观点,...



案例:对防卫与阻抗的自体心理学看法



之前花了一些篇幅讨论驱力心理学和自我心理学对此个案特殊的防卫一阻抗之观点,特别是在我提出三个梦的脉络下,现在我可以回到我们面对的问题:精神分析的自体心理学如何解释此个案的“防卫”和“阻抗”?

在某一点上,我对这个问题的回应形式类似我对驱力心理学和自我心理学的表述。换言之,我将不详述远离经验的一般理论,而想直接呈现与手边材料相关的自体心理学风貌。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以下的论述并不平行于我对驱力心理学和自我心理学的讨论。亦即,我的自体心理学评论将与上述的概要刻画(即不把焦点直接放在防卫而放在我对个案整体人格的逐渐了解,籍着这种方式刻画个别的防卫一阻抗)有所不同。唯在描绘整体的心理图像后,我才会在我对其整体心理组织的理解的背景下,对个案的防卫一阻抗做出特定的评估。

重新探讨此个案的临床讨论前,我想要提醒的是:我决定先聚焦于个案整体人格而之后再检视其防卫和阻抗,这样的方式不是任意的,而是一种自体心理学者整体立场的内在组成。因此,我之前根深蒂固的认知方式——先建构,纵使是暂时的,有关个案核心自体结构的假设、其中心计划的蓝图、实现此计划的基本方法,之后再从这个人格的暂时性鸟瞰的背景下评估心理机转的细节——似可被科学地证明为恰当。

分析师能以这种方式进行,经验无疑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钢琴大师一旦精通自己的曲目,他的焦点便没有放在每个细节上(至少在意识上没有),而是放在演奏乐曲的气氛,试图将他所诠释的作曲家之艺术讯息传达出来。④但即使我们探究:从个人掌握程度逐渐增加这个有限的观点而言,是在心理功能的细节还是在自体组织的整体,我们的答案绝对不是单纯的“我们应先注意细节,之后再移到整体”。注意细节和建构整体图像应一开始就携手并进,而不是一个跟在另一个后面。因此,我认为下面这种教学法是错的:指导接受精神分析训练的学生在初期只注意心理机转,而在他们更有经验后再学习如何在过程中形成对个案自体的图像。学生必须从一开始就试着同时做这两件事。随着经验而转移的是意识上的强调——大师可以毫不费力地注意到细节而丝毫没有发现新事物的欢愉之情;例如,他不会雀跃于个案的口误或对“洞识”的阻抗。这些行为,对我来说,是缺乏经验的证明。【④在此,莫查特的一个评论显示,即使天才也了解,超越意识对细节的注意是必须的。“每当我为Richter演奏时,”他曾写道,“他总是注视着我的手指,有一天他说‘我的天,这对我来说如此烦恼而辛苦……但我的朋友,这对你来说仅仅是演奏!’‘是的,’我说,‘我以前也须如此辛苦,以便现在不会显得辛苦。’”】

作为个别分析师专业上成熟的一个面向,从分析心理细节转移到试图追溯核心自体的轮廓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复杂的组织中从整体和其组成之间获得认知的关系。在此我所指的是,从人的精神组织和其创造力的产物之间所获得的关系。如果不管那些偶发的例外,那么可以说,不是组成的成分解释整体的意义和重要性,而是整体解释组成成分的意义和重要性——或者,至少对整体的了解在掌握组成成分的意义和重要性上与其他方式相比,常是较有帮助的。甚者,试图掌握整体组织(如个案的核心自体;某个未知文化被挖掘出来的建筑的基本目的)有时会受挫,此时我们被迫独立地描述细节的形式面向,在这些情况下,唯当整体的目的、设计和整体的命运(一个人核心的生命计划;一个被挖掘出来的建筑的基本目的,它是工厂?住宅?神殿?)被发现之后,细节才开始有意义可言。

我现在回来检视我的个案的所谓防卫一阻抗是符合最后这个原则的。尤其是,我将检视这个个案的自体之变迁,以便显示如果我们没有这个知识,我们就无法了解“防卫”在个案人格结构中的重要性,也无法了解在分析中被动员的“阻抗”的重要性。

个案的自体发展

对此个案的人格,我能报告什么?分析师最坚定的思考模式在我能从转移关系的观察和个案直接的记忆中重构儿时情景时,马上把我引导到这些情景。

个案儿时的情绪情境绝大部分——虽然不是全部——取决于母亲。她以沉默的方式支配家庭——不论在亲子或父母间,有意义的言语沟通几乎没有什么重要性——而她的非难,虽然没有言词的谴责却明显地写在脸上,之后常跟随着严厉(但绝非虐待)的惩罚行动:捆打小孩;忽然而不容商量地解雇工作多年的家仆,因为他说谎、迟到或掩饰孩子的小过错而违反了规矩;赶走不听话但己和孩子形成情绪依附的宠物等等。母亲将军队里机械般的作风强加于生活的结果,使情绪的冷漠和无趣弥漫整个家中。但让我描述几个行动以说明这些对母亲的一般评论,大概像个案在分析中各个不同的时候向我报告的那般。

首先我要简短地重述个案对一事件的说法——这件事在个案约七至九岁之间曾发生过好几次,但每次情况略有不同——我们后来将之称为「被打断的地下室游戏”。虽然它在许多方面都很重要——我在描述个案父亲和外公外婆以及描述母亲人格中那些在特殊情境下短暂浮现的面向时,将再回来说明——但在此我提到它主要是跟母亲的人格以及她对家庭影响的本质有关。个案说,有一次他父亲和两个儿子在家里的地下室玩捉迷藏。他们三个都很愉快,高兴地大笑、尖叫,后来母亲突然出现并注视着他们。据个案描述,她没说半个字,但她知道为何有笑声之后那种无言的责难是很清楚的。虽然她马上就离开了,如前所述,没说半个字,但所有的欢乐似乎也离他们远去,他们又无精打采地玩一阵子就停下来了。男孩们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他们的父亲如往常般地去他的俱乐部。

另一件事同样显示出个案母亲的人格以及她与个案小时候的互动。大约四岁的时候,某天早上个案从恶梦中惊醒。他梦到自己从高楼上跌下来。在惊慌中他跑去找父母以寻求保护、安抚和安心。他母亲的回应是,以不带情感的语调、面无表情地告诉他马上去把衣服穿好。之后母亲带着仍然害怕死掉的他到市区摩天大楼的顶楼,告诉他没什么好怕的。

最后我想指出母亲的态度和个案肠胃功能间的相关。其体地说,她的两个强烈信念决定了她在这方面的行动。第一,她相信规律性最重要,肠子必须每天早上通便。第二,她相信孩子的精神障碍(包括急躁、不安、容易疲倦、学习时无法专心等等)都源于大便滞留体内,所以,要治疗精神障碍就要把这些有害的东西排出来。当然,治疗的工其就是灌肠剂,个案母亲不只在孩子烦躁或其他类似情形时使用它,有时只是为了让排便在早上而不要在晚上发生。

当个案回忆并描述其母亲时,他小时候这三个母亲真实行为的插曲必已暂时足够创造她的心理图像。她对人们,特别是小孩,似乎缺之温情和自然的了解。除了这些我和个案将之称为“美国的歌德人”的人格特征外(这个词是我提出的,但个案很熟悉葛兰特伍德的画)** ,尚有许多证据显示个案的母亲有一种模糊的虑病感,此一虑病感较不是关于她自己——至少我们无法标示出任何与此有关的资料——而是针对她的先生和孩子,尤其是后者。个案相信母亲的虑病担忧特别聚焦在他身上。他母亲非常注意小感冒和一些小孩子都会得到的一般疾病——个案永远忘不了在一年级当校医检查过他之后,简单地写下“健康的小孩”之诊断时,他有多讶异——对他们的未来也相当悲观。她劝他们从事简单规律而安全的工作,不要去做更具挑战性的事,因为那将超过他们的掌握。

分析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个案的父亲仍然是个模糊的角色。无论如何,对父亲的记忆和情感表达在最初都很少。在分析中,他对个案的重要性起初被母亲的重要性所掩盖,正如在个案童年时,母亲事实上重要性也超过父亲。长久以来,父亲只有朦胧的轮廓。事实上,对我而言,他从未像母亲那么清楚地被刻画,即使他在个案儿时的重要性最后终于(在转移关系中)被辨识出来。他似乎是一个——至少是潜在的——比母亲快乐的人。他在事业上相当成功(他是一家大企业的副总裁,负责劳资关系),大学的时候他是位杰出的运动选手,曾赢得不少奖牌。然而,尽管个案的父亲拥有这些男性的资产,但整体而言个案和个案的弟弟都认为他是一个疏远而沉默的人,他对他们毫无兴趣,而且在家里从不谈他现在的工作和过去的成就。如我之前所提,事实上个案的父亲并不常待在家里。当他和家人一起吃晚餐的时候,若不是大家默不作声地用餐,就是谈一些几乎没有什么意义的固定话题(如天气、食物),而这些话题是孩子们不可以加入的。用完餐之后,他又匆匆出门去了。

记住这些有关个案双亲和个案成长的童年气氛之重要心理事实之后,我现在直接回到鸟瞰个案主要人格问题这个任务上。熟悉自体心理学的读者将可毫不犹豫地预测我的说法,因为,在许多面向上,此个案的问题很像我以前描述过的其他个案的问题,例如,X 先生和Z 先生。虽然这三位个案的人格有许多不同,但他们相同的情绪组成清楚地对他们每一个而言都是最重要的。在此讨论的个案,像X 先生和Z 先生一样,因母亲方面的影响使他发展受到阻碍,而父亲虽然明显地较有健康的活力和活得快乐的能力,但却在身体和情感上退缩远离他的家庭和儿子。结果是常见而可预期的:企图藉由创造代偿结构来修复自体;或以动力学的用词来说,再活化作为自体客体的父亲,藉由这种对发展有潜在帮助的活化,企图摆脱母亲并修复自体的缺陷。

试想个案幼时的尴尬处境。他有个严重病态的母亲,这个母亲对健康有着奇怪的信念,没有安全感,又十分虑病——虽然看起来很坚决(一种近乎偏执的刻板,而非真正的坚强)。甚者,就像Schreber (史瑞伯)的父亲那样,她不仅在态度上,亦在对儿子的行动上体现了这些信念。再重复一遍,这男孩父亲的心理组成基本上看起来比母亲健康。在事业上他想必是个主动、直率而有活力的人,容易与人建立关系且能自在地显现自己在生活中的乐趣。对于儿子方面,他最大的缺点是,因为受到太太的威吓且害怕受制于她阴森而全然没有幽默感的生活方式,他宁愿在身体和情感上逃离这个家,因而牺牲了他的父亲本能,并把儿子弃诸于太太的影响下。

个案对这种儿时情境如何反应呢?他怎么做才能维持较健康的状态,才能在问题和抑制中保留他的能力而成为一个讲理、功能良好、没有精神病的成人呢?我现在就尽可能直接而简要地回答这个重要的问题。

概括地说:当个案小的时候,他置身在我描述过的那种情绪上有害且自体发展受阻的情境下,但他仍能让其核心自体重要的残余部分存活下来,因此至少也保留了潜在的能力,在有进一步成长的机会时,回应以结构之重建。用技术性的用语来表达,他仍保有潜在的可分析性。用日常生活、人性的用语来表达,他从未放弃希望。

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回答手上两个相关的心理学问题:(1)“为何个案能保存其核心自体”这个主要的起源学上的问题,以及(2)“他如何保存这个核心结构”这个主要的动力学上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有两层,此符合佛洛伊德所认为的起源学因素(天生的和环境的)之补充系列。⑤我们将先承认有促进健康和发展的先天能力存在;这些能力的形态是核心自体的先天就存在的活力。这个活力,反过来说,相当于核心自体对崩解之抵抗以及与有害影响战斗的能力。我们尚无法用心理学的用词完全描述和解释这个活力和这种对破坏之抵抗⑥。但我们己能在定义它的某些组成方面向前迈进几步,这是藉由我们发现了孩子为维持其核心自体和保存其满足核心计划、实现其特定心理目标,会动员特别的功能。因此暂时不管由环境而来的外在影响——这对完全用儿时经验设想起源学因素的分析师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一个组织孩子内在心理装置心理学之基本次序的简便方法是,检视它在回应萌芽中自体所受创伤时产生(a)代偿、和(b)防卫结构的能力。【⑤值得回忆的事,弗洛伊德把补充系列主要应用在病理因素的排列次序,而自体心理学至少针对检验、辨识和定义促进健康之因素有相当的兴趣。⑥当我们回到像“生物的装置”、“生物起源上的遗传”等这类概念时,我们并没有回到心理学说依赖的生物基础。只是从某一种探索架构转到另一种而已。我用相反的方式来澄清我的意思:我们可以检视神经节的活动,将来或许能获得至今无法预知的细部知识。但无论研究者多么深入神经节活动的奥秘,他也不能及时直接参与一个个体的思想、感觉和经验。未来的心理学家可以从事内省—神入的研究,这种研究的观察和发现将对未来的生物学研究产生深远的冲击。但相对的,他不能谈论“生物学说依赖的心理基础”,即使他容易做如此鲁莽地断言。我们只是在处理探索现实某一部分的两种不同方式——内省—神入的方式以及直接和间接的外在观察方式。而现实,如我常强调的,本质上是不可知的。我们只能在特定的研究操作下,描述我们的发现。】

以目前这位个案来说,他的力量的形式是一种保持希望的先天能力,希望一个令人满意的自体客体在未来能使他巩固这已成形的结构,不管这结构在儿时是多么脆弱与不稳定。就像我之前叙述过的个案(如M 先生、X 先生、Z先生),这位个案也是如此:他多少放弃了镜映自体客体而依附到可能的理想化自体客体⑦。【毫无疑问的,有时有些时候,这会继续往相反方向进行或继续与基本镜映自体客体在一起。以我督导的同僚所分析的一位女性个案为例。分析的核心任务变成是,放弃对有严重困扰的父亲之理想化依附,并籍着重回脆弱但困扰较少的镜映母亲,重新寻求心理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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