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UI视界 林培源专栏：北卡消夏之旅

对我们这些远渡重洋的人来说，这样的经历可能一辈子只有一次，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置身如梦如幻的自然奇观。...

各位旅客

您所搭乘的“追熊与捕萤”号航班即将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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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拥挤，还请检查好随身携带的勇气与眼光，做好准备。

因为“对我们这些远渡重洋的人来说，这样的经历可能一辈子只有一次，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置身如梦如幻的自然奇观”。

在美国访学的第九个月，我才第一次踏足驰名北美的大烟山（Great Smoky Mountain）。大烟山是全美每年吸引游客最多的旅游胜地——每年约有900万游客来访，远超黄石国家公园和大峡谷。这一趟横跨北卡的消夏之旅，与好友Coie以及她的男友Alex同行。我们在“除魔山”（Google Maps上也叫屠魔岗）会面，这里一溜都是外滩群岛，紧挨大西洋，有美不胜收的海滩和远近闻名的蓝蟹（blue crap）。更重要的是，距离此处40分钟车程的Alligator River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这个季节有黑熊出没——而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我在Google Maps上查到网友晒的照片，笨拙黝黑的熊就在野地林间随意出没，看着就叫人兴奋。

抵达预定的酒店时已过中午。这个季节，要到晚上八九点天才黑。看着时间充裕，我们便先去Bodie Island看灯塔。天下着雨，海边滩涂上有野生鸟类飞过，偶尔草丛里还会窜出来一只兔子，安静地吃草，也不怕人。此外，就是遍地的蚊虫，还有蜜蜂绕着我们飞。徒步走了一段，雨势大了，只好钻回车里。车到Alligator时，恰好雨过天晴。

这个保护区还没被完全开发，从高速公路拐进去，就是大片开垦过的地，路的另一边，是完全原生态的森林。路上不见其他游客，石子铺就的路面，车轧过去颠簸不已，还时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开了很久，差些在这片完全没信号的旷野迷了路。就在我们沮丧不已时，忽然，远远的，路边出现了一团黑影。眼尖的Alex兴奋地叫起来，看，熊！我们顺着路看过去，都忍不住惊叫起来。那团黑影越来越近。熊的视力很差，但我们分明看到它停在路边，回过头来，在灰尘飞舞的草丛边，看了我们一眼。也许是嗅到了“危险”临近。车靠近时，这只后知后觉的黑熊已经蹿进树林了。

第二只黑熊，是路过一片开阔野地时看到的，远远的，隔了一条小溪，黑熊在那里低头觅食。我们下车，Alex举起了相机，长焦镜头对准隔了几十米的黑熊一顿猛拍。这只野地里的黑熊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继续悠然走着。

而看得最仔细的一次，是第四只熊。车加速，熊听到引擎的声音，跑起来，速度惊人，石子路面扬起灰尘。我举着手机录了像。等到车停稳，黑熊已经跨过一片狭窄的水域，躲在林间和我们对视。这里人迹罕至，最后这只黑熊，大概也将我们当成了某种陌生生物。它时而趴到水边，捞起湿漉漉的水草塞进嘴里吃，时而抬头看我们，最后干脆坐下来，挥着厚厚熊掌驱赶蚊虫。

我们心满意足驾车归去，惊险刺激的“追熊”之旅告一段落。









隔天中午，收拾好行李，我带他们去小镇downtown吃木烤披萨。饭后，我和Alex接力，足足开了将近五个小时，才到加特林堡（Gatlinburg）。这是一个位于大雁山脚下的小镇，商铺和参观沿主街两边而设，小镇的旅游管理做得很好，没有喧闹的广告，也不见店家拉客，一切井然有序。镇上的建筑色彩明亮，艳而不俗。街上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悠闲、从容。

大烟山跨北卡和田纳西两个州，而加特林堡和鸽子谷（Pigeon Forge）等山区小镇，都是游客进山时会选择的驻地。镇上很少看到亚洲面孔的游客，我们一路走，总会被“注视”。田纳西属于中部，本地人体型偏胖，女人看起来圆鼓鼓的，男人壮得就像大烟山的熊，主街很热闹，常有绘着大花臂、扎着各色头巾的机车党呼啸而过。

我们预定的酒店Park Vista位于山顶，整栋酒店的建筑呈圆柱体，站在房间门口，可以看到对面的电梯上上下下，所有的房间形成圆环，颇具科幻感，站在阳台，还可俯瞰整个加特林堡小镇，晚上小镇灯火闪烁，煞是好看。到了真正进山，已经是6月6日了，隔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萤火虫节。著名的“萤火虫同步”（Synchronous Fireflies）是夏季大烟山最盛大的景观，成千上万的游客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我们能抢到Elkmont营地当天最后一张停车券，也纯属运气。6号下午，我们抽空去看了Tuckaleechee Caverns——大烟山一带享有盛名的溶洞。溶洞经历过一次地震，没有震塌，里头仍然别有洞天。导游带我们深入溶洞，走到最里端，让我们在石椅上坐下来，把洞穴里所有的人造光源都关掉，让我们体验在全然的黑暗中，形同盲人的感觉。

从溶洞出来，我们开车到沃尔玛购买进山看萤火虫的装备——折叠椅、手电筒和红色的塑料袋，塑料袋可以套着手电筒，便于将灯光调成红色。这是景区的规定，夜间山区没有任何路灯，拿手电筒方便走夜路，同时也不会影响到萤火虫。Elkmont Campgrounds露营的人很多，有的扎帐篷，有的直接把房车开进来，大大小小的车分散在树林间，营地提供烤炉和桌椅，游客驻扎好，树林间就升起了炊烟。美国人有露营文化，把家装在车里四处游荡，也是一道风景。



天色向晚，我们一行四人背着干粮和装备步行至Little River Trail。

夏季天黑得很晚。安排停当之后，我和太太在溪边蹚水拍照，等待天黑。大烟山没有湖，只有流过山间低洼地的溪流。溪水清透，很凉，水声喧响，整个山林间还有虫鸣鸟叫，偶尔还能听到路过的游客说话的声音。傍晚的夕照洒在溪流之上，远远看去，光晕染着透亮的水面，煞是好看。直到晚上九点，夜色才逐渐漫过来，这时萤火虫也现身了，它们发出星星点点的光，在草丛林间隐隐闪现。

夜色越来越暗，整片山谷林间都是萤火虫飞舞。小时候在乡下，夏日晚上能在瓜果花架间，看到萤火虫。我也在课本上学过“囊萤映雪”这样的成语，但亲眼目睹如此之多的萤火虫，还是第一次。萤火虫飞得不高，有的会任性地飞到你眼前，绕着你来回飞几圈，再慢慢绕远。黑黢黢的草丛树林，顷刻间像被点亮了。

“萤火虫发光是为了求偶，他们体内的萤火素和吸进的氧化合成荧光素酶，就会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这是科学的解释，但对于我们而言，这般神迹，实属大自然的恩赐。

我们靠着折叠椅坐着，安安静静的，偶尔说上一两句话。身后是潺潺溪流，旅客手持红色灯，在黑夜里慢慢走路，低声说话。Alex拿着脚架，把单反设置好，调好长曝光，让定时拍摄。手机和微单，在这样的光线下什么也捕捉不到，只能用肉眼感受那份美。萤火虫漫山遍野，我和太太试着走了段山路。头顶是高耸的树冠，风吹过，发出飒飒声响。小径上只有手电筒的微弱红光。营地里有很多白发苍苍的老夫妻，退休了出来游山玩水，有的拄着拐杖，有的背着双肩包，互相牵着对方的手，慢慢地走着。坐在路边看萤火虫的大多是这样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年一度最好的消夏方式，但对我们这些远渡重洋的人来说，这样的经历可能一辈子只有一次，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置身如梦如幻的自然奇观。

太太说等我们老了，也要过这样的生活。

我说，会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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