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首饰一个故事】此生莫流离

这凡尘世事，放下有放下的悲喜，放不下有放不下的悲喜。——题记琴绕宫闱　年少的时候，我们那样不惜代价地追寻诗...

这凡尘世事，放下有放下的悲喜，放不下有放不下的悲喜。

——题记

琴绕宫闱

年少的时候，我们那样不惜代价地追寻诗和远方，自以为是地认为两心相悦的爱情坚若磐石，却从未想过自己失去的和得到的到底哪样更加值得……

常晚，当初，为什么我们没想过要一起走……

飘飘姑娘是王的妃子，入宫时间不长，却备受恩宠。她是尚书大人的幼女，原本叫莫琉璃，入宫之后，她只让人叫她飘飘。

飘飘擅长音律，她总是在有月的夜晚，沐浴，焚香，抚琴，然后等王到她的寝宫里。她的琴声，如风入山林，绵长飘渺，却又空荡孤寂。

前几日接受王的邀请，入住宫中为宫人诵经祈福的素心法师也会弹琴，每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霞的时候，他都会沐浴，焚香，然后抚琴，他的琴声坚沉厚重，宛若佛音。

一日清晨，飘飘的随身侍女小棉为飘飘梳洗装扮时，提起那来自王宫远处的一个院落里传来的琴声，飘飘轻声说：“不必见。他是夜晚才弹琴的。”

而那素心法师暂住的院中，未经世事的小沙弥念完最后一遍经，听着琴声伴着皎洁的月光幽幽渺渺地飘出宫墙，忍不住赞叹那琴声之美妙，却被盘坐在一旁的素心法师敲了敲头，素心法师说：“那琴声空灵之中有哀婉，是红尘中人难以摆脱的情爱痴怨，学佛要专心，不要被那琴声所迷惑。”说完，便起身，轻轻去拂扫佛台上的微尘，行动之间，法师的袈裟晃动，一层一层，如湖面的涟漪。

“琴声里面有情爱？可是为什么我只听到了风入山林的声音？”小沙弥摸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罢了罢了，大概是我修炼不够吧。”说着，他便朝着佛像施了个礼，跑着跳着回房休息了。

远方的梦

只有侍女小棉知道飘飘姑娘虽然备受圣宠，但其实一直忘不了一个人。

那时候，飘飘不是叫飘飘，而是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莫琉璃。

通常来说，豪门贵府的小姐们年纪尚幼时就订了亲，可尚书大人对自个儿女儿的婚事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说他这个小女儿有大贵之命，不能随随便便就与人结亲，于是便琴、棋、书、画、礼、乐、御、射地精心培养着，让莫琉璃在一群富家小姐中，出落得格外与众不同。可是尚书大人不知道，他这惜之如珠玉的女儿，十五岁不到便喜欢上了他的一个门客，那个博才多识、精通音律、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释常晚。

“清晨有风入山林，晶莹的露珠随风飘落，莺燕初醒，花枝散开。”

“琉璃的心里有晨光熹微之清新柔美，却不知黑夜之中，有更宏大壮阔的诗。”

“黑夜的诗？”

白的、粉的、紫的花开了满园，五月，芍药盛开，金色的花蕊上停着斑斓的蝴蝶，柔美甜腻的花香氤氲在空气里，年轻的男孩儿和女孩儿各携一只古琴坐在花间石上，琴弦拨动之间，流光十里，飞香满天。

“黑夜有着巨大的能量，夜幕降临，暗云涌动，星月迷离，其中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变换，它神秘模糊而又充满力量。这是你在白天，不会感受到的。”墨发乌瞳的释常晚揉了揉莫琉璃的额头，无比温柔地看着她。再过五日，他就要离开尚书府了，他与莫琉璃许下执子之手的誓言，但同时他也说自己一生志在游历四方，唯有将天下美景民情咏成诗歌，才无愧于自己的内心。

远方在呼唤他，一个女人留他不住。

这一点，释常晚和莫琉璃都明白。

“那，你把这个带在身上可好？”

一只纤纤瘦瘦的手伸过来，几瓣芍药花瓣飘落，一条嵌着琥珀的古铜色细长链子静静地躺在花瓣上，仿佛远送夫君的新嫁娘，美丽而坚忍，甜蜜又哀伤。

“琉璃，它会成为我的牵绊。”释常晚没有接项链，却将琉璃的手握紧，于是那细细的项链又被握回琉璃的手中，“要去追寻诗和梦，就不能心有牵绊，琉璃，你也学会勇敢地追求自己心中所想，做一个敢于追梦的人好不好？”

“……好。”或许真正坚实的爱，是不需要定情信物这一说的吧，琉璃这样安慰自己，她心里蓦然有一丝难过，但她看到释常晚脸上的坚毅和满满都是鼓励和希冀的神情，这难过转瞬即逝。

释常晚一走，琉璃就失去了他的音讯，在他离开尚书府两年后，因为一次宫廷夜宴上的偶遇，王喜欢上了莫琉璃，于是尚书大人便喜滋滋地将女儿嫁进了王宫，而莫琉璃对此并没有做激烈的反抗。

“琉璃，本王知道你的心里藏着很多梦，但是不论你今后有怎样的计划，想去哪里，都先告诉本王，本王在你身后，护你一世安宁。”

“王，”莫琉璃莞尔一笑，“以后叫我飘飘可好？”

飘飘，一世身安宁，一世心飘零的飘飘。

从此莫琉璃成了王的妃子，后宫里地位仅居于王后的人，而王，只当飘飘是她的乳名，欣然接受，未曾深究。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云游四方的释常晚回到旧地，此时他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因为自恃才学，他不愿再求拜尚书府，但也不知为何，他再也打探不到莫琉璃的消息，再后来，他似乎心气郁结，最后遁入空门，法号素心。

再见琉璃

三十年后，因为对佛法的高深造诣，曾经的素心和尚成了定期出入宫闱、受人敬仰的素心大师。街巷里曾有人说他对莫琉璃入宫一事其实早有耳闻，但那毕竟是大师剃度之前的事情，现在的素心大师潜心佛法，六根清净，造福百姓，没有人再去追究他的过往——直到有一天，并不是寻常入宫的日子，王也派人请素心大师进宫，说是请高僧为一位久病不愈的妃子诵经祈福。

床榻上悬着薄薄的轻纱，纱幔这边，是迟暮的美人，那边，是素衣的高僧，两人相视而笑，美人泪流满面。王令所有宫人离开，房间里，只有身披袈裟的素心大师盘坐在飘飘的床头，庄严慈悲的经文如诗乐般诵出。弥留之际，隔着轻纱，飘飘伸出一只纤纤瘦瘦的手，手心里，躺着一条细细长长的项链，她对素心大师说：“素香绕金身，一世莫流离。”素心大师摸了摸飘飘的额头，轻声说：“你还没放下呀。”

这凡尘世事，放下有放下的悲喜，放不下有放不下的悲喜，飘飘离世之后，素心大师手持一条项链诵念佛经，未经世事的小沙弥不明白师傅为何不用佛珠念经，他侧着头在一旁看着，觉得那袈裟游动，如一朵莲花绽放，无谓，清净。